2003年01月16日
穿裙子的故事----幫我繫一下扣子好嗎?
傷害別人的尊嚴,正是丟失自己的尊嚴;
作賤你的同類,也是作賤你自己啊。
上大學時,一次,我喝水時不小心把水灑在同宿舍一位女生的鞋子上,正逢她心情不好,說了幾句極難聽的話。我一衝動便與她吵了起來。
此後不久,兩人雖然在其他同學的幫助下表示了和解,並且我誠心誠意地向她道了歉,但是她卻一直對我心存嫌隙,只是平時不好發作。
國慶那天,我們宿舍與另一個男生宿舍舉行聯歡,時間定在晚上八點鐘。
因為有些急事,差幾分鐘時我才趕回來。同宿舍的另外四個女生都已打扮妥當。一個女生去接電話,兩個女生去樓下接男生,屋裏只剩下我和她。
她正悠閒地擦著鞋子。我匆匆忙忙地梳頭,化妝,然後換上一件緊腰後扣長裙--因為是緊腰,所以後背上的排扣必須靠別人幫忙才能繫上。
「××」猶豫了片刻,我終於開口道,「幫我繫一下扣子好嗎?」
她沈默了一會兒,「我正忙著呢,沒看見?」她終於冷冷地說。
「就繫一下扣子呀!」
「扣子怎麼了?有誰說過扣子比鞋子重要?」她挑釁地看著我。
從她的目光中,我感受到了一絲掩飾著的快意。這絲快意讓我驀然明白:她等待這個時機已經很久了。我知道再請求也是徒勞,便欲下床,想請隔壁宿舍的女生幫忙。正在這時,只聽得樓梯那邊傳來一陣愉悅的喧嘩聲---男生們上來了。
她飛快地放下擦鞋刷和擦鞋布,洗了洗手,然後打開了門。「××!」我再次不甘心地喊。 我已經別無他法,換衣服已經來不及,出門去便會和男生迎面撞上。她真的希望我如此尷尬?然而,她卻真的立在門邊,沒有回頭。我仿佛看見她燦若春花的笑臉。而她的身影,對我則意味著一堵沒有表情的鐵牆。我只有背靠著牆,坐在床上,作靜若處子狀,努力控制著不爭氣的眼淚。開心的面容,開心的問候,整潔的衣著,親切的調侃人們一個個走了進來,小p的宿舍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而我,則是海洋裏一尾不得不沈默的小魚。
「你坐在床上幹嗎?下來玩啊。」一個男生說。
「我的腳有些疼。」我說。
「咦,你剛才走得好好的啊。」她故作驚訝。
「是不想理我們?」又有男生戲言。
「哪裡的話,是真的腳疼。××,你剛才不是踩我一腳嗎?怎麼忘得這麼快?」
「大家吃糖。」一個女生似乎聽出了話中的不和諧之音,趕忙把話岔開了。 然後就是海闊天空的聊天,痛快淋漓的唱歌,花樣繁多的跳舞在一張張朝氣蓬勃的歡樂之後,是我凋零的花萼,一瓣瓣地為他們襯托背景。
「你到底怎麼了?」終於,一位平常和我關係挺不錯的男生坐在我的床邊,悄悄地問。
我欲言又止,卻經不住他三番五次殷殷地詢問,終於對他和盤托出。
「我來!」他堅決地說,把手伸到我的身後。
因著那份不容拒絕的懇切,我點了點頭。
然而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存心要出我的洋相。
「你們倆在那兒說什麼悄悄話?讓大家都聽聽。」她大聲說。
那名男生的臉紅了,但是他的手沒有停下。我看著她。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不是有特殊情況?」她咄咄逼人。滿室轟然。 我咬了咬嘴唇,穿上鞋子站到地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我,我知道我不能再忍,我已經把自己忍到了絕境。
「其實你最清楚我們在幹什麼。」我看著大家,「我在請他幫我繫扣子,這是我請求 ×× 而她卻不肯做的事情。」 我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一室的人,都把眼神凝固在那裏。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做,她怔怔地看著我。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請男生為我繫扣子是不自重,但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我們心本無邪,這也是無奈之舉。至於自重不自重,」 我直直地逼視著她,「我只知道,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才是真正的不自重。」眾皆默 然。
「你的尊嚴和我有什麼關係?」許久,她底氣不足地說。
「不僅和你有關係,和我們所有的人都有關係。」 幫我繫扣子的男生突然說,「因為我們都是人。尊嚴就是人的精神衣裳。」
她沒有說話。忽然間,她哭了。我的淚水也莫名其妙地落下來。有羞憤,有委曲,有酸澀,也有不能承受的複雜況味。
這是我大學時代和同學之間發生的最激烈的一次衝突。畢業多年之後,想起那一幕, 我心裏仍隱隱作痛。特別是現在,那種以作賤他人為樂,損人臉面為榮的事情,仍時時發生在身邊的同事、老人、孩子和婦女身上。
許多人至今仍不明白,傷害別人的尊嚴, 其實正是丟失自己的尊嚴;
作賤你的同類,也是作賤你自己啊。
有太多太多人對此不懂,卻並不是因為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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