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03月06日
四十六歲,香港電台副節目總監,結婚三年半,有個比他年輕二十載的妻子,老夫少妻,他常有一個夢魘。
梁繼璋二十七歲那年結過一次婚,他說離婚後交過幾個女友,每次都因年齡差異分手。想起現任太太明知將來會孤獨終老,女方家人又大力反對,仍義無反顧跟他,他感動得哭起來。 梁氏夫婦大婚,女方親戚缺席杯葛,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梁繼璋父親當年也跟他一樣,娶了個少妻,梁媽媽比梁爸爸 年輕十五載。梁爸爸七十五大壽那年,收了份大禮--直腸癌。切除直腸,做了個 人造口,還未適應,癌細胞又侵襲他的腎,未來得及醫治,又去了喉嚨,做完切除手術, 已不用學習以儀器發聲,因為他已經撒手塵寰。 老夫慘,少妻更慘,六十二歲忽然失去老伴,梁媽媽接受不了,清晨扎醒,仍飛 奔入廚房張羅,又煲湯,又煲粥,因為老伴在生時,每個早上都喝她的湯和粥。 「是姐姐提醒她:阿爸過身了,你不用忙吧。」 梁媽媽呆呆望空氣,良久說不出話。 說到這裏,梁繼璋的眼紅了一圈又一圈,暫停了訪問,停不了是,他對妻子的憂慮。
「呢個畫面,令我聯想到我太太,我似睇緊預告片,預計將來我太太都會像我媽咪一樣,孤獨到老。」
兩代如此,我豈能免梁繼璋的爺爺,也是七十多歲得了直腸癌,然後離世。這宿命,傳了給梁繼璋父親。梁繼璋預計,他亦逃不了這宿命。 我七十歲,太太才五十幾,女人五十幾,無論如何也不是黃金歲月,搵老公唔容易,搵職業唔容易……點呢?
「我每次想起,都有心痛感覺,由結婚日,都知道呢樣避免唔到,但佢仍然嫁我,我好感動。」
梁繼璋的太太莊嬿藍(原名莊妙晶),是一九九七年樹仁校花,做過模特兒,現在新城電台做主編及報導員。莊媽媽覺得女兒標緻可人,選擇多的是,犯不揀個老夫。
原在九龍香格里拉訂好的酒席,也因女方家人極力反對告吹。
每次約會,電話停不了,她先是沉默,然後電話傳來嘩啦嘩啦的告誡聲:『佢做得你阿爸……將來你無幸福,就係拖住老伯睇醫生……』」
老夫少妻的結局,旁人忙不迭告之。但莊嬿藍堅持,一九九九年七月三十一日大婚,女方沒一個親戚出席,就連她的大家姐、二家姐跟細佬都杯葛這頭婚事。
「佢(太太)輕輕一句:孫中山都係咁啦,就將愁雲吹走,我好appreciate(欣 賞)。」
年輕夫婦婚後可以玩幾年,再決定生不生孩子,莊嬿藍深知丈夫「時日無多」, 今日不生孩子,明日他便沒機會看孩子長成。所以,她即時由愛美的少女,變成肚皮長滿妊娠紋的師奶。 「佢係校花,好貪靚,成日怕坐得多patpat會大,飲茶等位等半個鐘,都堅持企,而佢明知懷孕會令身材變形,妊娠紋會伴佢一生,為我,佢寧願放棄靚多幾年,即刻做師奶,誕下了兒子。」 到兒子二十一歲,梁繼璋是六十七歲,預計有機會目睹他成年。
「但養兒育女,只令佢辛勞,彌補不了餘生孤寂。」
像梁繼璋媽媽,老伴去後,連嗜好都沒了。老伴在生時,兩老會趁孩子睡覺後摸酒杯底,以白酒、啤酒送牛雜、叉燒,老伴走了,梁媽媽連消夜這習慣都沒了。
「唔通叫仔女陪佢飲酒?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仍然彌補不了母親喪伴的空虛。」
「將來我太太,都會是這樣,仍對我不離不棄,不是愛,又是什麼?」
哽咽將話說完,梁繼璋情不自已號哭起來,香港電台錄音室內,像空谷回響,振盪四十六歲男人的號哭聲,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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