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04月02日
怒氣沖沖離開醫院後,隔天方杰文自然是跑到公司上班了,他才不會為了白杏希留院這般小事就不上班。
忙了一整個上午,正在總裁室吃著秘書買的三明治的他,發覺有人進了來。
「杏希醒來了。」是方母。
「是嗎﹖」
方杰文故意說得極為冷淡。
「是急性肺炎。」
「啊||」方杰文拖長尾音,語氣漫不經心。
「她想見你。」方母努力沉住氣,坐在方杰文對面,她這次來公司找方杰文可不是想吵架。
「她這麼跟妳說﹖」方杰文挑一挑眉。
「就算她不說,我也知道她想見你。」
「那即是她沒說了。」方杰文冷笑。
就是嘛!她這麼沒主見,從不把自己的意願和取向道出口,常要旁人猜想她心意的麻煩女人,怎會跟她母親說想見我!
「你去見杏希!」
方母略過方杰文語氣中的不屑,兀自道。
「沒空。」方杰文很快會回絕。
「你要去見杏希。」方母一字一句地道。
「我記得和母親大人妳訂下的規則裡,沒言明她若住了院,我必須抽空去探望她。」方杰文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杰文!」
方母再也忍受不了,她站起來。
「就算我去了,不見得她會立即好起來。」方杰文壓根兒不想特意去醫院一趟,為的就是探望一個討他厭的女人!
「杏希得了急性肺炎,還不是因為你照顧不力!」
「母親,我想妳最好弄清楚,」方杰文一臉正色。「她要躺在浴缸裡淋冷水是她自家的事,我雖和她同住一所房子,但不代表我要時刻都盯著她看,以防她做出什麼傷害自己身體的舉動來!我沒那麼有空!」
「你說一句,究竟去不去探望杏希﹖」方母色若玄檀,沉聲地問,誰都聽得出她有多生氣。
「今天沒空,明天沒空,後天也沒空。」以後都沒空!
方杰文沒理會他母親的壞臉色,貫徹他的冷漠。
方母怒目瞪著方杰文,後者只是攤攤手,毫不在乎被怒瞪。
方母最後氣得拂袖而去,現在兒子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凌駕在他們兩老之上,他們再也不能擺出父母的威嚴來威迫方杰文做他不願意的事。
方母既感歎又憤怒地駕車回醫院。
## ## ##
「方伯母。」
甫見方母走進私人病房的白杏希,連忙展現一抹笑顏。
「今天還好嗎﹖」方母遞過一束花。
「還好。」白杏希微笑,然眼尖的方母看出,在那抹沒有笑意的臉容後,有著一張隱藏得不是太好的苦愁容顏。
苦愁來自何人,方母不問而知。
唉,愛上他那個根本沒打算墮入愛河的兒子,注定要痛苦。
「杏希,妳告訴伯母,為什麼會突然病倒﹖」
「我原本在洗澡,但許是太累,我不自覺便在浴缸內睡著了,杰文見我許久也沒出來,便敲了敲浴室的門,他見我沒回應,擔心我可能有什麼事,便把門踢開,發現我出了事,便連忙把我送到醫院。接著的事,妳們都知道了。」
想了一夜,終於想好說詞的白杏希緩緩道出謊言。
方母是個精明的人,她被白杏希騙了一次,不代表她永遠都會被騙,尤其是在她見過對白杏希那麼冷漠的兒子後。
杏希住院了也不肯前來探望的杰文,會關切在浴室洗澡洗了太久,卻沒出來的她﹖
依兒子對白杏希的冷若冰霜態度,方母覺得白杏希這番說詞不太可信。
她不是不相信白杏希的為人,而是不相信她的兒子。
如果杏希這次是說謊,那……
上次和白杏希通電時,方母就覺得有點奇怪,白杏希像是有點吞吐,有點難言之隱,然方母沒把那奇怪之感放在心上,選擇相信了白杏希的話。
現在看來,杰文過了門限卻還沒回家的可能性很高了。
那個混帳兒子!
方母在心底痛罵方杰文。
有好好的情人不要,深夜卻在街上流連。
「杏希,好好休息,早點出院,知道嗎﹖」方母憐惜地看著為護著方杰文而不惜說謊的白杏希。
這麼好,這麼愛著她兒子的媳婦,方母不知道還能在哪裡找到。
## ## ##
深夜的醫院安靜得連蚊子飛過也能清晰地聽見。
白杏希住在私人病房裡,周遭更是安靜。
白杏希睡了一天,晚上根本睡不著。
她躺在病床上,清澈的美眸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原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此時卻浮現出一張白杏希日思夜想的男性臉孔來。
不消說,這副臉孔自是屬於方杰文了。
他現在在哪裡﹖
白杏希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飛到那個連來探望她都不肯的方杰文身上。
在哪個溫柔鄉裡吧!
白杏希消極地想。
漸感覺到眼睛蒙上一層水氣的她,連忙閉上眼睛,阻止淚水的落下。
她答應過自己,不可輕言落淚。
淚水,並不能解決什麼,反倒讓流淚者更添悲傷而已。
閉上眼眸的白杏希,隱約中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響。
現在早過了護士醫生們換班的時間,而深夜巡房的時間也還沒到,病房附近理應沒人靠近。
既沒人靠近,聲響何來﹖
覺得奇怪的白杏希張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她甫坐起來,即看到一幕令她瞠目結舌的情景。
「你……」
白杏希語不成句地看著窗前的高大身影。
「妳居然還沒睡。」
方杰文沒料到乖寶寶的白杏希竟然在深夜還沒睡著,本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來過醫院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你……」
白杏希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無法相信方杰文會在深夜爬窗進來醫院,為的就是來看她。
「你什麼!」方杰文走近病床。「還死不了吧!」
方杰文語氣雖差,但句中的關心之情卻甚是明顯。
白杏希只是單純,不是遲鈍,她自是聽出方杰文對她的關心。
「還好,死不了。」配合方杰文的語調,白杏希笑道。
他肯來看她,白杏希非常高興。
雖然方杰文來探病的方式和選擇的時間是有點怪異,但這種怪異卻只是讓白杏希更為甜在心頭。
方杰文愛面子,曾那麼明言討厭白杏希,以他的個性,絕不會挑雙方父母都在場的時間來探望她。
所以他才選深夜時段爬窗進來。
他對自己,還是有一點點的關心。
白杏希不貪心,能在方杰文心中有一丁點的地位和位置就夠了。
白杏希一直笑瞇瞇地看著方杰文,讓後者感到渾身不自在。
「妳看什麼﹖我告訴妳,我只是恰巧駕車來到這附近,突然想起妳住了院,湊巧我又不太想睡,所以才抽空來一趟而已,本少爺才不是擔心妳的病況,妳不要誤會。」
也不知是說給白杏希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方杰文七情上臉地說。
「我知道了。」白杏希笑容不減。
方杰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爬窗的舉動來,天知道這種事他從沒做過。
堂堂兩間公司的總裁,居然為了一個討他厭的女人而做出爬窗的動作來。
今夜下班後,方杰文去了酒吧喝了點酒,原本想就這樣打道回府的他,卻在神推鬼撥之下駕車來到醫院,不來都來了的他,便乾脆看一看白杏希的情況。
因早過了正式的探病時間,若方杰文從正門走進去,鐵定見不到白杏希,不想白跑一趟的他,便走到詢問處藉故問到白杏希的所在,然後運用他發達的運動神經爬樹透窗來到白杏希的房間。
如此大費周章才能見到一個女人,方杰文還是第一次嚐到。
而這個要他花了那麼多時間才見到的女人,居然還是他討厭的!
方杰文不是不感到他的行為異怪的,但他又無從解釋。
他下意識也不想知道為什麼他做出這種怪行。
不做也做了,原因就免了吧!
方杰文如此對自己說。
「妳死不了就好。」
已見過白杏希,雖然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精神也不是太好,但休息多點,她便會自然康復。
心裡是這麼想的方杰文興起走的念頭。
「等一下!」
見方杰文想離去的白杏希,一股不捨之情在她心裡萌芽。
「怎麼了﹖」方杰文回過頭。
「……對不起。」
「對不起﹖」
被挑起興趣的方杰文頓住腳步。
她有做什麼要跟我道歉的事嗎﹖
「我住院一事,定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吧!不但要駕車送我入院,還害你被方伯母責罵。」
雖然白杏希沒親耳聽到方伯母罵方杰文,但她可以猜想得到。
「……妳這種人還真鮮耶。」
方杰文瞇起眼,惹有所指地說。
「嗄﹖」
白杏希聽不明白。
「我問妳,妳為什麼平白無故躺在浴缸裡,還任由蓮蓬頭的冷水射到妳身上﹖」
「因為……」白杏希低下頭。
「因為妳想逃避,逃避由我睡房傳出來的聲音。」方杰文接下來。
原本方杰文只是猜測而已,但在看過白杏希這種反應後,他便確定他的測想沒錯。
「那我就是間接害妳躺醫院的人了。而妳現在居然跟這樣的我道歉。」方杰文饒富興味地看著白杏希。
或許,這女人也不是我想像中那麼乏味,有時候,她也能說出讓我感到意想不到的話來。
「我……」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雖然這次妳間接因為我的關係而進了醫院,但不代表我會因此而對妳有什麼愧疚感,繼而對妳和顏悅色,我重申一次,我還是討厭妳。」
原本氣氛也頗不錯,但當方杰文說出這番話後,整間病房的氣溫驟然下降了。
誠然,白杏希臉上的那抹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我喜歡把話說清楚,我不想給妳無謂的希望,我和妳還是沒可能,喜歡一個不喜歡妳的男人,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所為,我勸妳及早放棄,這樣對大家都好,妳不用痛苦,我也不用心煩。」
方杰文的察覺力何其厲害,白杏希傾心於他的事,雖然她從沒訴之於口,也沒跟他表白過,但方杰文豈會不知道。
無視白杏希眼中的傷痛,方杰文說下去︰
「我和妳的相處只有半年,半年過後,我和妳就各走各路,我娶誰,妳嫁誰,都不關對方的事。」
「……你特意來醫院,就是為了跟我說這番話﹖」
白杏希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心在淌血。
「……沒錯。不然妳還真以為我是來看妳啊。」
方杰文撇過頭,他不願看到白杏希那張彷彿被他傷得很深的臉容。
以往他都能直視那張帶著苦痛的臉,但現在的他卻不能。
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我帶女人回家的事還是會不斷發生,妳若看不開,恐怕妳三兩天就要進醫院看醫生。妳進醫院是妳的事,但若麻煩到我就另當別論,還有,我母親會在我耳邊不停地嘮叨,妳原本已經夠惹我心煩了,若再加上進出醫院的事而給我添的麻煩,我想我無法跟妳生活半年。」
白杏希把頭垂得低低的,這次她沒自信能把眼淚硬塞在眼眶裡。
他怎可能會擔心我,他來只是為了說清楚他心底的話,要我及早放棄對他的情,愚笨的我居然幻想他會擔心我!
他怎可能會擔心他所討厭的我……
「我把話說清楚了,下次我帶女人回家,若妳受不了,請妳離家算了,別再躲在浴缸裡做出和自殺沒兩樣的事來,妳自殺是和我沒什麼關係,但若妳真的死了,我父母和妳父母定不放過我,請妳別給我添無謂的麻煩,妳若要自殺,請半年過後才自殺。」
「你說完了嗎﹖」
白杏希語帶嗚咽。
「大概基本的都說完了。」
「那請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坐在病床上的白杏希躺下去,用被子蓋過頭。
方杰文站著一會,然後才舉步走到窗邊。
花了一陣工夫才離開醫院的方杰文,很快便坐上他那銀色的跑車。
坐在駕駛座的他,好像沒意願駕車離開,出了神的他,像在思考什麼。
「我說了什麼﹖」
過了良久,方杰文喃喃自語。
我沒打算說那些話啊!
方杰文用手掩臉,他也不知道剛才他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來。
許是他下意識看不慣白杏希的笑臉,所以便出言傷害她。
這夜的他真是太失常了。
首先是不知為何來到醫院,然後是爬窗,再來便是那番從沒打算說出口的話。
「每次碰上她,準沒好事發生……」
方杰文怎麼想也想不出一個原因來解釋這夜的頻頻失常,他乾脆把所有的事都推在白杏希的頭上。
## ## ##
白杏希雖是急性肺炎,但由於診治及時,加上適當的治療,在醫院休息了三數天,白杏希的臉色已比早幾天好了很多。
然而,精神是好了,白杏希的臉卻失去笑容。
常來探望白杏希的父母們,大概都猜到白杏希臉上淨掛愁容的原因。
能讓他們的愛女失去如花的笑靨,就只有方杰文有這般能耐。
「杏希,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不如到草地處走走,呼吸新鮮空氣好嗎﹖」白母坐在白杏希的床沿,柔聲問。
白杏希只是搖了搖頭。
「杏希,整天困在病房,可是難以好起來啊。」方母這時來了。
「方伯母。」
就算白杏希有多不願開口說話,但方母到來,她也得喚一聲。
「來,方伯母陪妳出去。」方母著護士拿過一張輪椅。
無法拒絕方母的白杏希,只好順從地坐在輪椅上。
在方母的推動下,白杏希來到陽光普照的草地。
三三兩兩的病人在草地上走動著,也有一些坐在草地上的長椅上。
白杏希抬起頭,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
陽光這麼溫暖,但為什麼我的心還是那麼冷﹖
白杏希閉上眼眸,心中的碧湖映照出年幼的方杰文的笑臉。
我有多久沒見過他笑了﹖
應該說,他在我跟前笑,是多久前的事了﹖
「看到妳就只會心煩!」
他怎會對我笑,他根本不想見到我。
像是感覺到白杏希悲傷情緒的方母,緩緩走離她的身邊,這個時候,誰陪在她身邊都沒幫助,讓她獨處才是最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杏希突地覺得她的腳邊多了一樣東西。
她張開眼,躍進她眼簾的是一個膠製的小小足球。
她很自然地撿起足球。
「對不起,那球是我的。」
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白杏希往聲源方向看去。
「小姐﹖」來人見白杏希沒多大反應,再喚一聲。
「還你。」白杏希把球物歸原主。
白杏希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的聲線居然和方杰文有一點的相像。
正因沒想到,所以白杏希才呆了一下。
「謝謝。」男子一笑,接過球轉身便走。
「球撿回來了||」
男子跑到草地的另一邊,兩三個穿著醫院病人白色服裝的小孩站在那裡。
看上去約有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和十歲左右的小孩們玩得不亦樂乎,白杏希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射過去。
男子像是感應到白杏希的目光,他抬起頭,對上白杏希的美麗眼睛。
男子朝白杏希一笑,她沒料到男子會先行示好,霎時間不懂回應。
把球拋給其中一個小孩,男子往白杏希所在的方向走來。
「嗨!」
男子伸出手,白杏希看著他。
「我叫林緒生。」附加一個親切的笑容。
「……我叫白杏希。」過了半晌,白杏希才伸出手。
「妳一直看著我,難不成我臉上有什麼嗎﹖」林緒生笑問。
「對不起……」
自覺直盯著別人有點失禮的白杏希紅了臉。
「不要緊,能被美女看著是我的光榮才是。」
聞言的白杏希臉更紅了。
「我是義工,常來這間醫院陪伴住院的小孩玩耍談天。」
林緒生就這樣站在白杏希的身邊,和她傾談起來,白杏希習慣了和方杰文的相處模式||一聲不吭,所以其實在整個談話過程中,她都沒說過多少句話,反倒林緒生就說個不停。
林緒生話雖多,但白杏希卻沒感到煩擾,在林緒生的說話聲下,白杏希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他們的聲音,真的有點相像。
白杏希禁不住想。
「杏希!」
方母這時回了來,她快步走近白杏希,期間看了看陌生人的林緒生。
「該回房了。」方母有點敵意地看著林緒生,後者則善意地回看她。
只不過是離開杏希一會,怎麼狂風浪蝶就跑上門了﹖
都是那個混兒子!都不來看杏希!
「方伯母,我來介紹,他是林緒生,我剛認識的朋友。」白杏希微笑道。
杏希笑了﹖
方母更為敵意地盯著林緒生。
「妳好!」林緒生掛著一抹得體的微笑,朝方母伸出手。
「杏希,這裡風大,回去了。」
方母不理會林緒生,兀自推白杏希離去。
「方伯母||」
白杏希想說什麼,但方伯母卻只是更為加快她推輪椅的速度。
回到房後,白杏希才有機會跟方伯母說話。
「杏希,我知道妳生氣,但妳不要胡亂交朋友。妳入世未深,很容易結識到壞人。」方母苦口婆心地說。
「林先生不是壞人。」
雖然白杏希認識林緒生只不過短短大半個小時,但直覺告訴她,林緒生不是壞人。
一個壞人,不會有那麼親切而真實的笑容。
「杏希,我知道我家兒子是冷落了妳,我知道是杰文他不懂欣賞妳,但我認定的媳婦只有妳一個,只要妳等下去,杰文他終有一天會把目光落在妳的身上。」
「……真有那麼一天嗎﹖」
白杏希的情緒明顯灰暗了下來。
不是她對自己沒自信,而是方杰文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情話讓她失卻原有的自信。
她不是沒等他,她已經等了他二十多年了,從她發現自己的視線總是隨著方杰文走開始,她就開始了她漫長的等待。
等,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也是白杏希唯一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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