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06月27日
從前某個村子裡,有一個男孩子要上戰場,與他許下一生的女孩為了他,
每天默地許下一個願望,然後把一棵種子埋在湖邊。
女孩細心呵護每一顆種子,因為她深信每當種子發芽時,隨著種子所許下的願望也就能夠得到實現。
她的好友問她許下了什麼願望,她也只是搖頭笑笑不作回答。
她所許的願望只有一個,希望他能夠平安....
但是戰爭結束了,男孩子並沒有回來...
女孩仍然執著地守護著她為男孩所種下的每一顆種子,
儘管在戰爭結束的五年後,村裡的人都勸她放棄。
父母替她物色了一戶又一戶的人家,女孩仍舊不為所動。
終於,她的父母被逼急了,在不理會女孩的抗議之下,他的父母硬是把她許給一戶城裡的人家。
女孩試過用任何的方法去拒絕這樁婚事,但都沒有產生效果。
但在舉行婚禮的前一晚,女孩突然不再抵抗,乖乖地穿上那讓全村女子都羨妒的禮服。
家裡人只道她終於想開,歡天喜地的去籌備明天的婚事。
卻不知道女孩其實已悄悄地下定決心,她要守住自己和男孩子的諾言。
婚禮當天,幾乎全村的人都集合在丘上的教堂。
他們都衷心祝福這一對新人,但當新娘出現在地毯的另一端的時候,所有人都呆著了,
新娘的禮服不是白色的,它被新娘手上的血染成紅色的...
看著受傷的新娘,儘管新郎力排眾議要娶她,但所有的男方家人都堅持著要退婚。
女孩終於得到她要的寧靜,因為她被逐出家裡和整個村子.....
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早在人們忘記這段故事的時候,女孩仍然默默地灌溉她的森林,
儘管她已青春不再、輕靈的腳步變得沉重、烏黑的頭髮早就變得花白、
青春的臉龐也被歲月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但是女孩仍然沒有停止。
她還是每天陪伴著她的樹,直到天黑在回到自己在湖邊搭的小茅屋...
女孩死的很孤獨,因為她的樹不能在她生病時照顧她,替她叫大夫,救她的性命。
幾個村裡的小伙子看的不忍心,於是幾個人把她葬在湖邊的一棵樹下。
說也奇怪,從那天開始,儘管其他的樹都會隨著季節的變換而有枯有榮,
但只有那棵樹,據說從那一天開始就不曾再掉過一粒果子,謝過一片葉子。
彷彿周圍的時間都停留在那一刻,不再流動。
從那一天起,湖邊多了一個傳說,不管男女,
只要能夠跨越那片森林,並在許願樹前埋下一顆附有自己願望的種子,那麼他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當然,前提是他必須是真心真意的。
聽福伯說完整個故事的時候,我握住小妍的手不禁緊了一下。
小妍彷彿了解我的心意地回握了我一下。
其實我們都不是第一次聽這個故事,幾乎整個村子的年青人都是聽福伯說故事長大的。
但是今天的故事對我特別有意義。因為我後天就要隨駐守這裡的軍隊上戰場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回來,小妍答應我她不會去送我,
因為我離去的時候,她會站在許願樹前為我埋下一顆種子。
但是我希望小妍不會像故事裡的女孩那麼傻。
沒有人需要犧牲自己的一輩子去證明自己有多麼愛地一個人,因為那只會讓你愛的人更加心疼。
那,那個男孩子到底去那裡了?
這是每當我們聽完故事一定會問的問題,但儘管我從八歲問到十八歲,
福伯永遠是用一個笑容,再搖搖頭來回答我們,然後再用他的拐杖撐起自己微跛的身軀,
緩緩地踱步回家,做為每次的結束。
但儘管如此,我們仍然在每一次故事結束後發出同樣的問題,
因為我們相信福伯只是賣個關子,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我們男孩到底去那裡了,
其實我們早已不下千萬次地去臆測故事的結局。
像是男孩子死了,變心了,受了傷所以沒辦法回來,甚至連福伯就是那個男孩的說法都出來了,
但是...我們並沒有妄下斷語,因為我們相信,從福伯口中出來的結局,
一定比我們的要更動聽,也更動人。
「我想,我可以回答你們那個男孩去那了。」
聽到這句話,我們每個人都轉身回望這個從一開始坐在我們身後跟著聽故事,卻毫不起眼的年青人。
他大約二十上下,從福伯剛開始說故事時在我們身後的一棵樹下乘涼。
本來也沒什麼人留意他,但他的驚人之語倒是吸引了我們全部的注意力。
「怎麼了?幹嘛直愣愣的看著我?你們不想知道後來的故事嗎?」年青人笑著說。
「想!當然想!」不知道是誰先說出了這句話,但是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怪他的唐突,
畢竟這個故事從小就在我們腦海和夢境中不知道迴盪過多少次。
終於可以在今天聽到整個故事,也算是給我的臨行踐禮吧!
正當每個人準備聽年青人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福伯反而說了一句話:「也該是時候了,年青人,你跟我來,你的故事,應該是先說給她聽。」
說畢,他就拄著自己的拐杖,緩緩地向村子的另外一頭走去。
而年青人彷彿也知悉福伯的心意,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默默地跟在福伯的身後,
留下一臉錯愕的我們,但是當然,我和小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我們倆個很有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偷偷地跟在倆人的後面,留下了更錯愕的他們。
福伯緩步走著,年青人也默默地尾隨在後,我和小妍也偷偷地跟在後面。
福伯三不五時地向後看,顯然不想讓我們跟著他們。
所以我和小妍也不敢跟的太近。還好這片樹林是我們從小的遊戲場所,
所以雖然我們一直保持一段距離,倒也不至於跟丟了。
走過了村子、越過了小溪、穿過了森林。福伯帶著年青人到一棵大樹的蔭下。
那是一棵很奇特的樹。
儘管當時已是秋天,周圍的樹也開始枯黃,但唯有它仍維持著盛夏的模樣。
「這....就是許願樹?」年青人問。
「對。這也是她為他種的樹。」福伯說。
「那麼,我想我應該先介紹我自己是誰。」年青人說著,邊放下了他的行囊。還有他手中捧的罈子。
「不用了。你來只是告訴她後面的故事。」福伯打斷了年青人。
但年青人只是聳聳肩,輕輕地坐在樹蔭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整個傳說。
其實男孩並沒有死。在戰爭結束之後,男孩很幸運地存活了下來,
但是他並不快樂,因為在一次掩護村莊的行動當中,他發射的子彈打中了一個隨同村人逃難的女孩。
子彈打在她的背上,卻狠狠的擊在他的心上。
同伴們勸他不要負這個責任,甚至有人願意替他解決整件事。
但是男孩都拒絕了,他不願為了掩飾自己的錯誤而造就更大的錯誤,所以他決定負責。
男孩靜靜地坐在女孩的床邊,儘管村人對他有所指責、同伴對他有所不諒解,
男孩都只是默默承受,因為他的心全都繫在女孩的安危上。
女孩終於醒了,在他不吃不喝的第五天。
但是那女孩從此沒有辦法再走路,子彈擊中了她的脊椎。
男孩為了負責,自願肩負起照顧這個女孩的責任。
在戰爭結束之後,男孩也沒有回家,他甚至克制自己不要寫信回家,
他希望女孩當他死了,那麼她才可以找自己無法給她的幸福。
受傷的女孩知道男孩並不快樂,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幸帶給別人不幸。
男孩被她的善良感動,男孩下了一個決定,向她求婚。
就這樣,他們結婚了。
時光飛逝,轉瞬間這一對新人已經是一對老夫婦了,儘管年老的兩人行動都有所不便,
但他們仍然相互敬愛、扶持,直到老爺爺死去的一年後,當老奶奶在整理他的遺物,
不經意的翻閱他的日記時,才赫然發現老爺爺根本不曾忘記過女孩。
老奶奶每翻一頁,就哭一次,她心疼老爺爺的苦心,他明明就不曾忘記過那個女孩,
卻為了老奶奶而留在這裡,而且不曾在她面前顯露過他的一絲痛苦。
但是在日記裡,他對女孩的思念卻深刻到令人心痛,
也許他真正心愛的是那個女孩,但他卻沒讓她因此受到一點委屈。
老奶奶決定要把老爺爺送回故鄉。
她累了他一輩子,是該讓他回去的時候了。就是這樣。
年青人從包袱裡拿出了一本日記。這是他用對女孩的思念寫成的。
「另外,我還有一句話想說。」年青人說。
「老爺爺他,到死也沒有背叛女孩,他雖然和老奶奶結婚,但是老爺爺從來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我也不是他們的孫子,我只不過是一直受他們照顧的孤兒罷了。」
「原來如此,妳也該放心了,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妳。」福伯一手撫摸著樹,一邊喃喃自語。
「還有,」年青人拿起他一直捧著的罈子。「這是老爺爺的骨灰,老奶奶託我一定要把他埋在女孩的墓地上。」
「你就把它埋在這就行了,這整片樹林都是她的墓園。」福伯說。
年青人在樹下挖了一個洞,小心地把罈子和日記放進去,再埋起來。
「那麼,我就此告辭了,我必須趕回去和老奶奶報告。」年青人說完,
對福伯微微鞠躬,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福伯就一個人靜靜地拄著拐杖,坐在樹下。
也不知道了過多久,森林的霧漸漸地大了起來,福伯這時突然說了 一句:
「你們先走吧﹗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我和小妍很有默契地轉身,悄悄地走了。
回程,霧很大,路上的景物和來程時看來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但是我看到,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對情侶在這裡,
我轉頭想問小妍她是不是和我一樣看到了,沒想到小妍笑笑對我說:
「不管是不是『他們』,我們都沒有必要打擾他們。」我也笑了。
對啊!換做是我,相隔了那麼久,我也不希望被人打擾啊!
隔天,我隨軍隊的列車離開了。小妍依照約定沒有來送我,
因為我知道,此時的她,正在許願樹前為我埋下一棵種子。
一個月後,我在部隊裡收到一封小妍寄來的信。她說福伯走了,在他自己的床上。
福伯走得很安詳,因為當村人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另外還有一件事,原來福伯在走前交給小妍一封信,交待她在他離開這個村子的時候才準打開,
現在他走了,於是小妍打開信。
才知道,原來福伯就是當年的新郎,他一直後悔當初堅持要娶女孩過門,
更後悔他沒有堅持留下她,所以他化身福伯,就是為了要守護著她,也為了能夠讓這個故事流傳,
現在他等到男孩回來了,他也應該功成身退了,
他畢竟守候了她六十年,他也累了,想休息了。
我一口氣讀完小妍的信件,把整個故事在腦海中完全地串聯起來。
我被整個故事感動不已,不管是女孩、男孩、福伯、或是受傷的女孩。
他們都是真正懂愛,而且用心去愛的人。
信末,我看到小妍留下的一行字。
她說:不管怎麼樣,答應我,不要亂開槍。
附註:好感人說.....溫馨的季節裡 祝福大家都很平安 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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