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夜非常清爽,天空沒有一片烏雲。
小雨亦幸運地在未到凌晨十二時便睡著了, 是的! 是「幸運地」,
因她時常失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少沒一個小時也睡不著。

突然一把充滿驚慌的尖叫聲劃破這寂靜、寧謐的夜晚,
小雨坐直身子, 兩眼瞪著前方, 張開口不停地喘氣。
本來因開著冷氣而帶著幾分寒意的房間,
並沒令小雨瑟縮, 額上還滲出了汗。

過了一會, 小雨的情緒已經平伏, 呼吸也漸變均勻,
她回頭看看床頭的時鐘, 是凌晨三時許, 她把頭埋在兩膝中間。
她很懊惱, 為何不斷在發惡夢, 每晚總有形形式式的惡夢纏擾著她,
有時更會驚醒, 而惡夢中的主角, 十居其九都是她母親。

小雨已經廿一歲了, 為何這些惡夢仍然像心魔般,
縈繞在她心中, 糾纏著她不放?!
她不願再想, 因為想也想不出答案, 她放鬆心情,
開始留意到收音機正播放著一首流行曲, 是張艾嘉所主唱的《童年》。

小雨聽著,思緒隨著歌韻飄到讀幼稚園的時候。

還是讀幼稚園的年紀, 小雨就和她外婆一起居住。
少少年紀的她, 已記牢很多事情, 也很清楚自己為甚麼與別的孩子不同。
別人和父母一起住, 而自己卻和外婆居住。

她記得那是她年紀還要再少的時候, 自己曾入住醫院,
還聽到護士姐姐談論著有關她的事。

「她很久沒吃東西了, 所以餓暈了。」
「就是了, 那有這樣狠心的母親, 餓著自己的女兒在家中,
自己卻在外面大吃大喝?」

她又記起另一個片段, 那是兒童法庭。
小雨記得坐在很高位置的法官,
問她想跟外婆住還是跟媽媽住,
而她當然選擇和外婆一起。
就這樣, 她的童年就和外婆一起渡過。

那時小雨只有四、五歲, 已經比一般小孩獨立。
她放了學會自己做功課, 差不多天黑會自己洗澡;
開飯時她會幫忙擺碗筷, 晚上自己會上床睡覺, 完全不用外婆操心。
跟著升上小學, 她會做更多的家務: 洗、晾衣服,洗碗碟、掃地、抹傢俬等。

小雨的外婆是住在粉嶺的鄉村, 四周都是田野, 而她外婆亦擁有幾畝田地,
所以, 當小雨已升上三年級的時候, 已幫外婆落田工作, 如除草施肥。
收成的時候, 會一齊收割, 再把農作物清洗乾淨,
去根清泥, 然後紮起, 運到菜市場售賣。

雖然很多工作要做, 但她並沒有向外婆撒嬌, 因為是外婆在她最無助、
最徬徨的時候肯收養她, 令她可以擺脫母親這個魔鬼。
沒錯! 在小雨的心中, 母親如童話故事中的魔鬼、
惡毒的巫婆一樣可怕, 簡直談虎色變!

雖然小雨是個很勤力的小孩, 不過, 她也記得有一次, 她正在看一套卡通片,
正看得津津有味, 聽到外婆的叫喊:「小雨, 出來幫忙洗菜!」
她大聲地回答:「知道了!」但雙腳並沒移動, 仍然坐著看電視。

一會兒, 又傳來外婆的叫聲, 她仍是那樣回答, 同樣仍然沒有移動雙腳。
當她還在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 背後響起外婆震耳欲聾的聲音:
「你看完沒有?!你還出不出來?!」小雨很少聽見外婆這樣大聲說話,
嚇得她半秒也不敢停留, 立即走出屋外洗菜。

小雨想到這裡, 也會心微笑。她知道今晚又再失眠,
於是走到廚房倒了杯暖開水, 再坐回床上, 繼續回想著往昔的點點滴滴。

到了小學五年級, 小雨十歲了。
外婆覺得小雨可以在聖誕節或新年這些長假,
嘗試回家與母親改善以往不太好的關係, 也和弟弟妹妹聯絡感情。
就這樣, 在小五的聖誕節, 小雨再嘗到魔鬼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