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鈴 … … 」

　 　 放 學 的 鐘 聲 響 徹 整 個 校 園 。

　 　 「 還 有 沒 有 什 麼 問 題 ？ 」 司 徒 俊 望 著 課 室 裡 的 學 生 說 。

　 　 學 生 們 並 沒 多 大 反 應 ， 只 顧 著 收 拾 書 包 和 閒 聊 。

　 　 「 那 麼 ， 下 課 吧 。 」 司 徒 俊 說 罷 ， 開 始 執 拾 自 己 的 教 科 書 ， 準 備 離 去 。

　 　 「 司 徒 Sir — — 」

　 　 正 當 他 要 步 離 課 室 之 際 ， Amy 卻 把 他 叫 住 了 。

　 　 「 呃 … … 藍 芯 薇 … … 有 什 麼 事 嗎 ？ 」 司 徒 俊 表 情 略 帶 僵 硬 地 問 。

　 　 當 他 環 顧 整 個 課 室 ， 發 覺 其 他 學 生 早 已 離 去 ， 只 剩 下 自 己 和 她 們 三 人 時 ， 心 裡 湧 起 陣 陣 不 安 ， 不 期 然 退 了 半 步 ， 像 是 害 怕 她 們 又 搞 什 麼 花 樣 來 捉 弄 自 己 似 的 。

　 　 其 實 這 份 忐 忑 不 安 的 心 情 ， 自 早 上 已 纏 擾 著 他 。

　 　 而 一 切 是 由 一 句 意 想 不 到 的 「 早 安 」 開 始 … …

　 　 ＊ ＊ ＊

　 　 「 司 徒 Sir ， 早 安 。 」

　 　 「 … … 早 安 。 」

　 　 早 上 ， 當 司 徒 俊 踏 進 校 門 時 ， 最 先 與 他 打 招 呼 的 ， 竟 是 Amy 和 Joey 兩 人 ； 她 們 那 挾 帶 著 微 笑 的 一 聲 問 好 ， 令 他 呆 立 在 原 地 好 一 陣 子 ， 心 裡 不 斷 尋 找 可 以 將 她 們 的 表 現 合 理 化 的 理 由 。

　 　 然 而 ， 不 管 他 如 何 努 力 ， 還 是 不 能 理 出 個 頭 緒 來 。

　 　 異 樣 的 狀 況 在 課 內 繼 續 出 現 ； Amy 於 整 整 兩 節 課 堂 上 ， 以 奇 特 的 眼 神 望 著 他 ， 使 司 徒 俊 需 要 刻 意 迴 避 她 的 目 光 ， 才 能 專 心 把 課 文 教 好 。

　 　 期 間 司 徒 俊 一 直 思 索 ， 為 何 只 相 隔 一 天 ， 便 能 由 憎 惡 變 成 親 切 ， 態 度 改 變 之 快 ， 令 他 大 惑 不 解 ； 究 竟 是 年 輕 人 的 豁 達 使 然 ， 還 是 暗 藏 著 什 麼 搗 蛋 的 意 圖 — — 他 真 的 無 法 肯 定 。

　 　 但 假 若 她 們 真 是 要 報 復 ， 他 也 覺 得 是 無 可 厚 非 ， 畢 竟 自 己 當 時 是 太 衝 動 了 。

　 　 在 沒 法 猜 透 原 委 的 情 況 下 ， 司 徒 俊 只 好 把 它 訂 定 為 「 代 溝 」 ； 即 使 年 齡 和 這 群 學 生 相 距 不 到 十 年 ， 他 還 是 不 得 不 承 認 自 己 無 法 理 解 他 們 的 想 法 。

　 　 「 司 徒 Sir … … 喂 ， 」 Joey 伸 手 在 司 徒 俊 面 前 晃 了 晃 說 ， 「 你 有 在 聽 嗎 ？ 」

　 　 「 啊 — — 」 Joey 的 聲 音 把 司 徒 俊 從 思 索 中 拉 回 現 實 ， 他 結 結 巴 巴 地 說 ， 「 是 … … 咦 ？ 對 不 起 ， 妳 們 說 了 些 什 麼 … … 」

　 　 「 嘻 — — 」 Amy 看 見 他 慌 亂 的 表 情 ， 噗 的 一 聲 笑 了 出 來 ， 「 我 說 — — 最 後 那 條 題 目 的 算 式 我 們 不 明 白 ， 可 以 再 說 一 次 嗎 ？ 」

　 　 「 噢 … … 是 這 樣 嗎 ？ 」 他 搔 了 搔 頭 說 ， 「 那 當 然 可 以 。 」

　 　 司 徒 俊 說 罷 笑 了 笑 ， 內 心 的 困 惑 漸 漸 消 退 ， 他 決 定 相 信 自 己 的 學 生 ， 相 信 她 們 已 明 白 他 的 苦 心 — — 生 命 是 要 珍 惜 的 。

　 　 ＊ ＊ ＊

　 　 校 門 外 ， Amy 她 們 一 行 三 人 ， 走 在 回 家 的 路 上 。

　 　 Amy 臉 上 掛 著 甜 甜 的 笑 容 ， 一 言 不 發 地 走 昔 在 前 頭 ， 像 是 忘 了 其 餘 兩 人 似 的 。

　 　 「 喂 ， 」 Joey 抓 住 Amy 的 肩 頭 說 ， 「 妳 這 表 情 已 維 持 了 整 個 小 時 ， 難 道 不 累 的 嗎 ？ 小 心 有 皺 紋 哩 。 」

　 　 Amy 向 她 做 了 個 鬼 臉 ： 「 哪 要 妳 管 ， 本 小 姐 今 天 心 情 好 。 」

　 　 「 唔 … … 」 Joey 快 步 走 到 她 身 前 ， 往 她 面 上 仔 細 打 量 ， 「 看 妳 那 水 汪 汪 的 眼 神 、 曖 昧 的 笑 容 ， 一 定 有 事 瞞 住 我 們 的 — — 」

　 　 「 搞 什 麼 的 ！ 」 Amy 嬌 斥 。

　 　 「 等 等 … … 」 Joey 輕 托 自 己 的 眼 鏡 一 下 ， 作 回 憶 狀 。

　 　 「 妳 這 表 情 … … 是 由 司 徒 Sir 坐 在 妳 身 旁 ， 開 始 講 解 題 目 時 才 有 的 ， 啊 ！ 妳 喜 歡 了 他 ， 是 不 是 ？ 」

　 　 「 哪 有 嘛 — — 」 Amy 別 過 了 面 。

　 　 「 別 騙 人 了 ， 妳 把 我 當 成 傻 子 嗎 ？ 」 Joey 露 出 狡 滑 的 笑 容 說 ， 「 看 妳 的 反 應 便 知 了 ， 相 信 只 有 司 徒 Sir 那 呆 子 才 沒 有 發 覺 吧 。 」

　 　 「 什 麼 呆 子 ！ 妳 不 要 這 樣 叫 他 嘛 — — 」 Amy 面 帶 慍 色 地 頓 足 。

　 　 Joey 不 理 會 她 的 抱 怨 ， 逕 自 走 到 Candy 身 旁 ， 和 她 竊 竊 耳 語 ， 時 而 向 Amy 指 指 點 點 ， 時 而 掩 嘴 偷 笑 。

　 　 Amy 本 想 對 她 們 的 行 徑 視 而 不 見 ， 但 最 終 還 是 按 捺 不 住 ： 「 妳 們 在 說 什 麼 ！ 在 人 家 背 後 說 三 道 四 ， 還 算 是 朋 友 嗎 ？ 」

　 　 「 別 發 脾 氣 嘛 ， 我 們 只 是 好 奇 妳 怎 會 看 上 他 吧 。 」 Candy 笑 說 ， 「 雖 然 我 們 可 以 理 解 他 昨 天 為 什 麼 那 樣 激 動 ， 但 還 是 不 明 白 妳 究 竟 喜 歡 他 哪 裡 。 」

　 　 「 無 錯 ， 」 Joey 一 面 認 真 ， 以 專 家 口 吻 說 ， 「 首 先 ， 他 個 子 雖 然 蠻 高 的 ， 但 樣 貌 卻 滿 普 通 的 ， 談 不 上 什 麼 英 俊 ， 正 所 謂 是 『 人 不 如 其 名 』 。

　 　 「 第 二 ， 他 總 是 心 事 重 重 似 的 ， 呆 呆 地 不 知 在 想 什 麼 ， 看 來 還 有 點 笨 笨 的 ， 肯 定 不 是 風 趣 的 類 型 。 而 且 ， 今 天 小 息 時 ， 我 還 看 見 他 站 在 走 廊 上 ， 望 著 操 場 一 動 不 動 的 ， 連 其 他 同 學 和 他 打 招 呼 也 沒 反 應 … … 」

　 　 「 那 正 是 他 的 魅 力 所 在 — — 」 在 Joey 還 要 繼 續 分 析 司 徒 俊 的 缺 點 時 ， Amy 打 斷 她 的 說 話 。

　 　 「 吓 ！ 」 Joey 故 作 驚 訝 ， 「 我 一 直 不 知 妳 的 喜 好 是 那 麼 奇 特 的 — — 」

　 　 Amy 未 有 理 會 她 的 挖 苦 ， 自 顧 自 陶 醉 地 說 ： 「 一 個 性 格 認 真 、 憂 鬱 、 多 愁 善 感 且 帶 著 受 傷 心 靈 的 男 人 ， 在 舊 戀 人 死 去 的 地 方 ， 和 一 個 美 少 女 的 不 平 凡 邂 逅 ， 是 多 麼 浪 漫 淒 美 、 美 妙 動 人 、 人 定 勝 天 、 天 荒 未 老 … … 」

　 　 在 Amy 不 住 侃 侃 而 談 她 的 愛 情 偉 論 的 同 時 ， Candy 與 Joey 已 靜 悄 悄 退 到 一 旁 ， 七 嘴 八 舌 地 說 起 來 。

　 　 「 唉 — — 難 怪 她 要 選 讀 理 科 ， 用 那 麼 多 形 容 詞 也 沒 有 一 個 是 像 樣 的 。 」

　 　 「 喂 ！ 她 開 始 語 無 倫 次 了 ， 還 玩 起 『 文 字 接 龍 』 來 ， 是 不 是 有 病 ？ 」

　 　 「 可 能 是 看 愛 情 小 說 太 多 ， 得 了 什 麼 『 主 角 代 入 症 候 群 』 吧 。 」

　 　 「 嗯 ， 看 來 病 情 還 滿 嚴 重 的 ， 要 不 要 帶 她 去 見 醫 生 ？ 」

　 　 此 時 ， Amy 隱 約 聽 到 她 們 的 對 話 ， 轉 身 嬌 斥 ： 「 妳 們 以 為 我 是 耳 聾 的 嗎 ？ ！ — — 別 跑 ！ 」

　 　 「 嘩 — — 傻 瓜 打 人 呀 ！ 」

　 　 兩 人 抱 腹 大 笑 狂 奔 ， Amy 怒 氣 沖 沖 地 追 去 。

　 　 轉 眼 間 已 到 了 十 月 ， 對 於 Amy 不 尋 常 的 舉 動 ， 即 使 司 徒 俊 在 感 情 上 有 多 遲 鈍 ， 還 是 給 察 覺 出 來 。

　 　 由 開 學 至 今 ， Amy 不 斷 借 故 接 近 司 徒 俊 ； 上 課 時 總 是 眼 定 定 的 望 著 他 ， 小 息 和 下 課 後 也 纏 著 他 請 教 課 本 上 的 問 題 。

　 　 起 初 ， 司 徒 俊 認 為 是 她 對 自 己 所 教 的 科 目 特 別 喜 愛 ， 才 會 那 麼 投 入 。

　 　 但 漸 漸 他 發 覺 Amy 對 他 的 關 心 ， 似 乎 已 超 越 一 個 學 生 應 有 的 態 度 ， 而 且 所 問 的 問 題 也 開 始 涉 及 他 的 個 人 喜 好 ， 甚 至 還 對 他 暄 寒 問 暖 。

　 　 司 徒 俊 反 覆 思 量 ， 從 種 種 跡 象 看 來 ， Amy 是 喜 歡 了 他 沒 錯 ， 這 使 他 感 到 十 分 困 惱 ； 然 而 ， 最 令 他 心 煩 的 卻 是 自 己 … …

　 　 在 察 覺 到 Amy 的 愛 意 後 ， 司 徒 俊 煩 惱 得 整 夜 無 法 入 睡 ， 他 站 在 鏡 子 前 問 自 己 ─ ─ 問 自 己 對 她 有 什 麼 感 覺 。

　 　 但 所 得 的 答 案 卻 令 他 更 為 困 惑 。

　 　 浴 室 的 鏡 子 有 如 童 話 中 的 魔 鏡 ， 他 在 鏡 中 彷 彿 看 到 Amy 開 朗 的 笑 臉 ， 水 靈 靈 的 雙 目 向 眨 了 眨 ， 笑 著 向 他 裝 鬼 臉 … …

　 　 「 嗯 … … 她 真 的 好 可 愛 ， 」 司 徒 俊 凝 視 著 鏡 子 自 言 自 語 ， 「 活 潑 開 朗 、 率 直 豁 達 ， 確 是 個 好 女 孩 … … 」 心 頭 湧 起 一 陣 甜 絲 絲 的 感 覺 。

　 　 「 啊 — — 」 身 為 教 師 的 自 覺 ， 令 他 一 瞬 間 清 醒 過 來 ， 手 按 住 嘴 巴 ， 「 我 … … 怎 麼 會 說 這 種 話 的 … … 」

　 　 他 甩 了 甩 頭 ， 以 冷 水 洗 面 ， 企 圖 減 輕 心 裡 的 忐 忑 。

　 　 「 司 徒 俊 — — 她 是 你 的 學 生 ， 你 是 她 的 老 師 ， 你 為 什 麼 會 … … 」 司 徒 俊 抬 頭 盯 著 鏡 中 的 自 己 說 ， 「 … … 況 且 ， 你 們 的 年 紀 也 相 差 了 … … 」

　 　 他 說 著 竟 低 頭 細 數 自 己 的 手 指 。

　 　 「 一 、 二 、 三 … … 沒 有 十 年 也 有 九 年 吧 … … 唏 — — 」 他 驀 地 拍 打 自 己 額 頭 ， 「 真 是 的 ！ 究 竟 我 在 搞 什 麼 ！ 她 的 年 齡 和 我 有 什 麼 關 係 — — 」

　 　 「 好 ！ 就 這 樣 決 定 … … 」 司 徒 俊 沒 有 抬 頭 ， 彷 彿 似 是 害 怕 看 見 鏡 中 的 自 己 ， 害 怕 面 對 自 己 那 真 實 的 感 情 。

　 　 一 份 沉 鬱 的 失 落 感 在 他 心 裡 不 斷 擴 散 著 … …

　 　 ＊ ＊ ＊

　 　 「 司 徒 Sir — — 」

　 　 司 徒 俊 轉 身 望 向 在 背 後 叫 他 的 Amy 和 Joey ： 「 呃 … … 是 妳 們 ， 找 我 有 什 麼 事 嗎 ？ 」

　 　 「 這 個 星 期 日 我 們 去 燒 烤 ， 你 也 一 起 去 ， 好 嗎 ？ 」 Amy 說 。

　 　 「 … … 這 個 星 期 日 嗎 ？ 」 司 徒 俊 故 作 冷 淡 ， 「 對 不 起 ， 那 天 我 約 了 人 。 沒 其 他 事 的 話 ， 我 先 走 了 ， 再 見 。 」 說 罷 ， 一 溜 煙 的 逃 出 校 門 。

　 　 「 喂 — — 」 看 著 司 徒 俊 的 背 影 遠 去 ， Amy 嘟 著 嘴 說 ， 「 搞 什 麼 的 ， 神 神 秘 秘 … … 」

　 　 「 嗯 … … 看 來 他 已 知 道 妳 喜 歡 他 了 ， 」 Joey 托 了 托 眼 鏡 ， 右 手 食 指 和 姆 指 支 著 自 己 的 下 巴 說 ， 「 肯 定 是 ！ 一 切 謎 題 已 經 解 開 了 ， 我 以 爺 爺 的 名 聲 起 誓 … … 哎 呀 — — 」

　 　 「 拜 託 妳 不 要 扮 『 金 田 一 』 好 嗎 ？ ！ 」 Candy 往 Joey 頭 頂 敲 了 一 下 ， 「 妳 看 看 Amy … … 」

　 　 Joey 走 到 Amy 身 旁 ， 拍 拍 她 的 肩 頭 說 ： 「 其 實 今 早 我 已 發 覺 不 妥 ； 上 課 時 他 都 在 迴 避 妳 的 目 光 ， 下 課 後 更 連 跑 帶 跳 的 走 出 課 室 ， 像 是 怕 了 妳 似 的 ， 看 來 他 想 與 妳 保 持 距 離 啦 。 」

　 　 「 嗯 ， 我 看 妳 還 是 算 了 吧 。 」 Candy 也 走 了 過 來 ， 望 著 眼 眶 泛 紅 的 Amy 說 ， 「 妳 也 要 體 諒 他 那 教 師 的 身 分 嘛 ， 可 別 哭 啊 — — 」

　 　 「 哭 ？ 誰 哭 了 ？ 這 是 充 滿 鬥 志 的 表 現 ！ 」 Amy 雙 手 握 拳 說 ， 「 我 管 他 什 麼 教 師 、 學 生 ； 教 師 不 是 人 嗎 ？ 學 生 又 不 是 人 嗎 ？ 人 是 有 感 情 的 ， 坦 率 地 表 達 自 己 的 情 感 有 錯 嗎 ？ 」

　 　 Candy 和 Joey 呆 站 著 ， 不 知 還 可 以 說 些 什 麼 。

　 　 「 Amy 姐 姐 說 得 對 ， 我 支 持 妳 ！ 」 司 徒 朗 不 知 何 時 已 來 到 她 們 身 邊 ， 「 其 實 哥 哥 是 喜 歡 妳 的 ， 只 是 沒 法 說 出 口 吧 。 」

　 　 Amy 踏 前 一 步 ， 轉 身 向 她 們 說 ： 「 聽 到 沒 有 ？ 他 一 定 是 還 無 法 忘 記 過 往 的 事 ， 仍 未 能 從 哀 傷 中 走 出 來 ； 我 要 和 他 說 清 楚 ， 拯 救 他 受 傷 的 心 靈 — — 」

　 　 「 唉 … … 一 個 傻 瓜 加 一 個 呆 子 ， 真 是 天 生 一 對 。 」 Joey 低 聲 說 。

　 　 Candy 點 頭 苦 笑 。

　 　 〈 待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