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4月29日
我將要永久地失去妳
我十五歲的那個年代,真是純真的最後一代了,我們在那時候還懂得抑壓自己,乖乖遵從著社會和道德加諸於我們身上的種種規範。當然,我們也在偷偷摸摸的幹著社會和道德不容許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我們相信抑壓自己才是對的,所以,我們相對地心知肚明自己其實做錯了甚麼。
有好些日子,我就在對與錯的邊緣徘徊著。我想做一個好人,但我心裡非常了解骨子裡自己是個壞人。因此,對於我視之為天使一般的妳,我大概是那身分完全不相稱的魔鬼了。我明知自己做不了天使,所以我一直強迫妳做些壞透了的事,希望把妳也變成魔鬼的同類......
「假如有一天我死去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
「我當然會,我會很傷心。」
「但我們那時候可能不再是情人了,你還是會為我傷心嗎?」
「我還是會為妳傷心。」
「你會不會為我流淚?」
「為妳流淚是一定的,就算我倆不在一起了,驅使我流淚的是妳給我的回憶。」
天津說:「你可不可以假設我現在已死去了,我真想見到你哭的樣子哦。」
我怔了一下,微笑著搖頭,「扮不來啊。」
「為甚麼?難道你一定要見到我死去才能夠哭?看著活生生的我,你就無法哭出來嗎?」天津皺著眉問。
我不懂怎樣向她解釋,但很多男人也都無法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舒坦地流眼淚,但那是為甚麼呢?也許是我們不甘示弱吧。男人有多愛那個女人,他就有多介意自己在她面前流露出軟弱的神態和說話。
我確信男人一生人中只能在別人面前哭三次,一次是自己剛出生時,一次是雙親離世之際,一次是當自己將要永遠失去最深愛的人的一刻。我滿以為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在天津面前哭出來,只有她死去了才能徹底的釋放我對她的感情;然而,我卻錯估了自己,我還是忍不住在她面前哭了一次。
著只此一次。
與天津離別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經心碎了,那並不是如字面上所指的那種濫稱為心碎的形容詞,而是真真正正的心碎。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左胸胸骨包圍著那顆屬於自己的心臟,猶如給兇惡之極的害蟲在裡面如攪拌似的鑽啊鑽,並且不規律的在切割。最終那隻害蟲卻沒有把心臟鑽穿,而是藏在裡面棲息,靠著我的養分而存活下去,並且隨時會甦醒起來把我挖空。所以,我心臟已不是一顆完好的心臟了,縱使它看來仍是完整的,只有我才知道它早已被撕碎了。我有好漫長的一段時間,只是依照著過往的呼吸模式在繼續呼吸吧了,我連活著也說不上,我無法判斷自己是死是生。
我在天津面前哭了,我以為自己會感到萬分羞愧的,當時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如今想起來,不過是因為我害怕給陌生人看見脆弱的自己而已。可是,我在天津面前流淚就正正是說明著這是一個真正的了斷。
在那一刻,我真的相信,我將要永久地失去她,所以我哭了。
我的中學時代是在男校裡度過的,在某程度上已完全適應了沒有同年紀的女孩的世界了,這也形成了我對女孩子既想接近,但又怕接近的心情。自小讀女校的天津,情況也大同小異。我和她同樣也是十五歲,在學校附近的自修室裡認識,能夠很快變得相熟,因為我倆都從對方身上發現了同樣的特質。這實在是一種無可抗拒的牽引,就像從遼闊的大海裡飄來了一個裝著簡短信息的玻璃瓶,當它擱淺在腳旁,我倆都禁不住要把它打開來看一樣。
我和天津共有的特質,就是活在一個孤獨的密室中,就算打開了密室的門,唯一的意義就是通往一個更龐大、更孤獨的密室。可是,當我偶然在孤獨的密室中打開門探出頭來,居然遙遠地碰上了偶然在另一間小小的孤獨的密室中,打開門探頭出來的她,這可是低得接近零的機會率啊!我倆都似乎馬上意識到這一點,所以,無論如何也會走向對方。也因此,我和天津可以說是在同一時間喜歡上對方的。同一時間喜歡上對方啊!這真是無以尚之、只要想起來也叫人覺得精神一振的事,我們之間連追求和被追求這種繁複的程序也不用了,因為我們已經彼此相愛。猶如我為了一闋喜歡的單曲買了一隻唱片,就算唱片中最先播放的不是我喜歡的那支歌也不要緊,因為我已經留意到這隻唱片了,我也已經心甘情願地掏錢把它買下來了。我終會用輕快的心情將整隻唱片聽上一遍再一遍的,繼而慢慢的再去發掘、慢慢喜愛上它的其他部分。
我跟天津的相遇,是我打開自修室的門的一刻開始。有天我一直在自修室內重看三島由紀夫的 《假面的告白》,坐得久了,雙眼痠了,就離座出去想買一罐百事可樂來喝。當我拉開自修室的門的前一刻,一抬起眼睛便見到天津。天津伸出去正想推開門的手落了個空,神情有點不知所措。我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給她過,天津向我含蓄的笑了一笑。我讓她先走進自修室,然後自己才走出去。我為自己的行動感到相當的愕然,平常的我總是毫不理會面前的是男是女,總之由我開門我便會絕不相讓的硬踏出去了,所以,我實在是沒可能有這種意識的。當我喝著汽水時回想一下,自己心中當時想到的就只有她臉上那種失了方寸的表情而已;也就因為她的這個表情,使我想好好保護她吧。然後,當我回到自修室之際,發現有一個人坐到我旁邊的空位去了,看著她的背影,我甚至不用認定甚麼,因為她就是她了。「我一直的想,如果我沒有認識你,我會變得怎樣呢?」天津問。
「應該沒任何變化,和妳認識我之前一樣啊。」我對她說:「不過,後來一定會有男孩子追求妳的,不是這一個就是那一個了,妳可能會受不了某一個人猛烈的追求而跟他在一起。」
天津嘆氣問:「就算我不怎樣喜歡他也會一起嗎?」
「對啊,不怎麼喜歡他也會在一起,妳最後敵不過的只是寂寞。」
「想想也是。」她依偎著我,充滿熱度的微笑著說:「幸好,我早一步找到你。」
「幸好我也及時被妳找到了。」 我環抱著她肩膊,就在那麼的一刻,我真的慶幸我是我自己,要不是我也就無法擁有她了。也因為有了天津,我平生第一次覺得做人有了意義。在此之前,我常常希望在世上消失。對的,我希望我這個人與及關於我的一切都可以隨時消失。
正如每一個由兩個兒子組成的小家庭一樣,由成績、行為模式,以至身高樣貌也不太好的我,作為大兒子,注定是要被忽視的一個。我總在心裡抱怨父母將最好的遺傳給了弟弟,而把最壞的像惡作劇般裝嵌到我身上。
一個人最悲哀的是太早發現了真正的自己。我總懷疑自己在尚未適宜的時候,看過太多三島由紀夫的小說、太多悲傷的電影,以及聽過太多悲鬱調子的歌曲,這使我覺得像已活在五至十年後。也因此,早熟的我跟同年紀的同學始終格格不入,我簡直就蔑視他們所作的一切,但又無可抗拒的跟他們活在同一個圈子內。別人的熱鬧讓我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孤獨,身處人群中,比起我一直只有自己一個人倍感孤獨。而我沒有力量將這種孤獨感驅除,甚至將它減輕,它像一種打進我血液中的強烈毒素,經過每一根血管滲進了心臟,再深入我的四肢五臟。孤獨充滿了我整個人,我也成了孤獨的本身,它已經和我再也分不開了。
我最慶幸的是我在家裡有自己的一間睡房,否則,我是有可能活不下去的。面積只有百來呎的一間小房內,只有和一張小小的書桌,一部可播卡式錄音帶和有收音機的唱機,還有不少我從圖書館借來的書,便構成了我整個少年時代的避難所了。
我放學後必定會拖延到晚飯時間才返家,但也沒參加任何課外活動,我不喜歡一切會使我流汗的運動。我覺得跟幾個全身被汗濕透得仿如剛掉進大海裡再被撈起來的朋友們一同喝汽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我一直不願那樣做,連開始的第一次也不肯試。同學們見約我幾次都被我推辭了,便認定我是個性格怪怪的不合群的人,從此沒有再來騷擾我了。
我喜歡走到自修室和圖書館這些地方,由於那是不得不肅靜的地方,我總覺得這才像樣,只要有人一作聲就可以向他們毫不客氣的投以「你不屬於這裡,請你離開」的眼神,而他們也會自知理虧地閉上嘴巴。所以,我可以完全的放任自己。
當我將自己喜歡像蝸牛般關在睡房中這件事告訴天津,她搖搖頭勸道:「我也會這樣做,但那是偶然情緒低落才會做一次的事情,長此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你一直這樣做,只會把自己困死而已。」
「我也沒辦法,除了吃晚飯和上廁所以外;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踏出房間一步。就算只是吃晚飯那短短的十五分鐘,我也會覺得全身起雞皮。」
「他們真是你的親生父母和弟弟嗎?」天津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總覺得自己一直在跟幾個陌生得來很客氣、但又無法相熟的人同住在一間屋,然後大家又努力地裝出一家人的樣子。」
「那不是很可惜嗎?」天津說:「我連做夢都想著自己一家團聚的一刻。」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希望能跟妳調換身分。」
「事情並不如你想像般愉快,每個人都想擔當一個不屬於現在的自己的角色,但這好像只會令自己更加痛苦了吧。」
「我當然知道。」我強調似的說:「我有一半想解放自己,有一半想為妳承擔嘛。」
天津是私生女,她的父親和母親從來沒有註冊過結婚,兩人皆在外國定居,十五年來她都跟她的公公和婆婆同住。對於她是私生女這回事,她並沒有在我面前多加隱瞞,也許就是因為我跟她一見如故吧。除此以外,只有跟她通訊了幾年的兩個男筆友知道而已,她身邊的同學一無所知。
「雖然我永遠不會明白妳身為私生女的心情,但我有預感妳將來一定會幸福的。」
「我的幸福會包括你在內嗎?」天津微微笑著,我在她的瞳孔裡看到自己。
我靜靜的看著她那個微笑,我忽然感到自己整個人已經被幸福包圍住了。我朝她用力的點點頭,在那一刻,我真的堅信不疑,我就是構成她幸福的組合的一個重要部分。
我和天津的首次約會,就是到紅磡體育館去,觀看一年一度的勁歌金曲頒獎典禮。她填寫了從電視周刊剪下來的觀眾投票表格,毫不遲疑的將候選票全投到她的偶像譚詠麟身上,並幸運地獲得電視台送出的兩張現場門票。
天津願意邀我同行,雖然我的確感到非常高興,仍不得不明白的問:「妳不是喜歡阿倫嗎?妳不是應該找同樣喜歡阿倫的朋友同行嗎?」
「沒有應不應該,只有想和不想而已。」天津問我:「你不是很喜歡張國榮嗎?」
「對的,我是張國榮的死忠派支持者啊!所以我才非常奇怪妳會邀我同去。」
「那不是很好玩嗎?我們一個喜歡張國榮,一個喜歡譚詠麟,一同去頒獎典禮,一定會擦出火花啊!」
我對此並不表認同,但也沒提出反對的話。天津和我也是屬於默默支持的那一群歌迷,我們會買自己偶像的唱片,留意他的一切消息,興奮地去看他的演唱會;但我們不會走去偶像家樓下等他,當然也不會與對方的歌迷展開無聊的罵戰。
無論如何,能夠與天津去紅館看頒獎典禮,還是我在1987年感到最高興的一件事。我已經喜歡了她好一陣子了,我也感到她是喜歡我的,但我們都在試探著對方的心意,並希望在最合適的時候向對方開口。
在頒獎典禮中,三國鼎立的譚詠麟和張國榮各拿了兩首金曲獎,陳百強則入選了一首。到了頒發「最受歡迎男歌手」 的時候,結果由阿倫奪得。雖然我沒有跟激烈的歌迷一同發出倒釆聲,但還是不禁洩氣下來。當頒獎禮結束前頒發的「全年金曲金獎」,卻又由張國榮奪得,我高興得幾乎跳起來。當張國榮在台上以滄桑的歌喉唱出《有誰共鳴》的時候,另一批倒釆聲又乘勢而起,天津此時忽然站了起來,用不愉快的語氣對我說:「我怕散場時人太擠,早走一步啦,你走不走?」
天津這樣說,我是沒有反抗餘地的,無論如何也是她請我來看這個頒獎禮,我只好緊隨她身後了。我留意到不少觀眾也在離場,他們有多少是阿倫的歌迷,這個我就不得而知。
我們走出紅館,天津一直沒說話,我也沉默不語,多次偷偷看她的側臉。她臉上的輪廓在忽明忽暗的街道上形成最美麗的弧形,我就是如此不經意的愛上了她吧?在自修室內,我最多的時間就是花在看她這個側臉。她在巴士總站向我簡單的說了一聲再見,便準備登上她返家的那輛巴士,我也不得不向她說一聲再見,跟著她便上了車,步上了巴士上層。
我只好懷著一切尚未完成的落寞心情離去了,這個約會的結果與我想像中相差實在太遠了。我走到自己該上的巴士前,卻完全沒有回家的念頭,我只想一直往前走走。而在往前走的同時,我的思想卻一直的想向後退,我已經倒退到說那一聲再見之前。我相信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就是我無論如何也該堅持送她回家;如果我堅持這樣做,結果就會不一樣的了。
當我心裡正這樣想著,一輛巴士在我身邊擦過,我記得那就是天津所乘坐的車子,我在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下就開始往前跑了。最後我在下一站及時趕上了車,我在上層的車尾找到她,她正歪著頭靠在窗子而坐,彷彿感覺到有人正氣呼呼的步過來,她只是向我的方向瞧了一眼,便又轉頭望向窗外。
我喘著氣,盯盯坐在她身邊的中年男人,只好坐到她斜後面的位置,我身邊坐著個妙齡少女,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下,好像在萬不情願之下的讓我在她身旁坐下來。
巴士走了一段路,天津忽然轉過頭看我,相隔著幾個乘客的距離對我說:「何寶榮,你沒有逗回我開心。」
「我不知道妳不開心。」我看看她甚不愉快的臉,還是改口說:「不,我說謊,我知道妳不開心,但我總不能埋怨張國榮得獎,他畢竟是我的偶像啊。」
「你不覺得賽果很不公平嗎?」
「對啊,我覺得張國榮是今年最受歡迎男歌手,但他也拿不到那個獎啊。」我實話實說。
「豬肉榮當然不及阿倫受歡迎!」我鄰座的妙齡少女突然插口說。
我瞪著眼看著妙齡少女,「妳為何要詆毀我的偶像?」倫迷最愛為張國榮起花名,其中一個叫『豬肉榮』。當然,榮迷自然禮尚往來,譚詠麟也有花名叫『痰罐倫』、『巢皮倫』。天津此時也開口說:「我跟男朋友在吵架,吵架內容與妳無關。」我看看她,她瞪住妙齡少女,比起我的目光還要凌厲十倍,彷彿有人在搶她的手袋,而她正奮力去抗賊。
「他說阿倫配不上做最受歡迎男歌手,這當然與我有關。」 妙齡少女也怒視著天津說。
在一觸即發之際,我以一句話及時制止了接下來的悲劇:「兩位也是阿倫的歌迷,沒必要內鬨吧?」
兩人這才冷靜下來,各自哼了一聲,一同把臉轉到別處去。
下車後,天津領著我走回她居住的地方。對我來說,這真是一個既愉快又難得的經驗。我居然會被一個女孩邀約了,可以與她肩貼著肩的同行,近距離嗅到她身上的那種獨有的氣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想快點牽著她的手,也想儘快把我的手按到她的胸部上;但另一方面,我卻有一點不確定自己應否這樣做,我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甚麼,這不是我已經期待了十五年的事嗎?為何當我慢慢接近我想要的,我卻感到一份類似佇立在濡濕的馬路上,恐怕被不小心的司機撞過來的困惑?
天津在一幢大廈的門前停下,我抬頭看看這幢有點陳舊的樓宇,這裡就是她的家了嗎?這就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吧,我真想從她口中知道更多。我實在想在她身上留住一點甚麼,更想延續一點甚麼。
在剛才那輛巴士還未再出現之前,我不是提醒過自己,如果我送她回家的話,結局一定會不同的嗎?然而,我恐怕要令自己失望了,我現在已把她安全的送回家了,我相信自己要做的事並不止這樣。如果我任由她跟我說再見,而我也任由自己跟她說再見,我們的結局還是會一樣的,只是目的地由巴士站轉為她的大廈門口而已。
我決定性地告訴自己:何寶榮,好好給我聽著,不要像剛才一樣再懊悔多一次了。何寶榮,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你在車上對那女子說的話啊,最後一句話是甚麼?我剛才聽得不太清楚。」我說出應該是我此生之中最具挑逗性的一句話,雖然那基本上只是一個明顯不過的謊言了吧。最奇怪的是,我滿以為自己必須鼓足勇氣才能吐出,事實上卻連一點氣力也沒花,就像不經思考便自然不過會說的話,而我也不過親口把它演繹出來而已。
天津聽到我這話,她一張臉便像被蜜蜂狠狠螫了一針似的,迅速地通紅了起來。
我大概說對了我此生說得最正確的話,我把握機會繼續說:「我好像聽到妳說『我跟誰在吵架,吵架內容與妳無關』的話。雖然同樣也是三個字,但妳好像不似是說『何寶榮』啊!」
我這樣打趣的笑著說,她卻連耳朵也紅了起來,整張臉就像從三十五度高溫的海灘曝曬了六小時回來一樣。她緊抿著嘴巴一直沒有回答我。
我把兩手插進外套袋內,看看大廈管理處的密碼大閘說:「第一次送妳回家,送到這裡為止好了,應該已經非常安全了吧。」
天津略略垂低頭對我有點勉強的笑了一下,我只好跟她說了句再見,便轉身的想走了。
當我回想起剛才她對我帶著暗示性的說話不知所措的反應,而沒有劈頭的說「我胡說的。」我便覺得今晚真是一個大收穫,就在這時有一隻手拉著我的手臂,我轉身看到天津那像搽了胭脂般紅的兩頰,她用一種似乎必須要把所有的話說完才會心息的眼神說:「我說的那三個字是:男朋友。」
我反倒有了一刻的沉默,惘然了一陣子才說:「那麼,我聽對了,我不會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我像米奇老鼠般笑了起來。
「何寶榮,你這個人啊......我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我實在很喜歡她,我也太高興我倆有了這種關係上的大躍進。
我看著她沉思了兩秒鐘說:「可以抱一抱你嗎?」
實在忍不住了,也幾乎毫不猶疑的,我走過去抱住她,把她整個人擁進我懷中。我能夠感受到她從身體裡面悸動出來,我也害怕得顫抖地用雙手圍住她的手臂和纖薄的背部,我甚至可以碰到她扣在後面的胸圍。她是我一生人中第一個抱的女孩,雖然我沒有宗信仰,但我真的感謝上主,她沒有推開我。我也感謝如來佛祖, 她沒有推開我。我感謝我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她沒有推開我。
連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我這天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反常態主動起來,而這些「主動」居然又像胡亂買下的彩票,完全是撞對了的,我把她「中」了回來。
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死去了,親愛的妳會否為我流淚呢?
我希望妳會為我流淚,我相信我這一生人最終能留下來的,就只有妳的眼淚而已。當妳的淚流乾了,我才能在這世間真正的消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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