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 不曾記起所曾做過的夢, 也許, 間中會記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但, 整個夢, 都忘記得很徹底. 然而, 我有一個夢, 從來都不會忘記, 而且, 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有一個夢, 一個揮之不去的夢, 一個惡夢. 夢境中, 我面向一列火車的車門, 車上有一個她, 我們互相對望, 她帶上微笑. 我是有一點猶疑, 我是該走上火車, 還是, 我希望她離開火車, 走過來我的身邊? 然而, 就在我猶疑之際, 火車的車門關上, 開走了, 我目送火車的離去.



我回頭, 想立刻逃離這個車站, 卻發現, 我不能失去她, 於是, 我還是停步下來, 等待下一班火車, 期望下一班火車的目的地, 能夠跟她一樣, 能夠到達相同的一個目的地.



我搭上了第二班火車, 隨火車到達目的地, 來到一個地方. 我離開火車, 不顧一切地跑在人群之中, 期望能夠追得上她, 希望在人群之中能看得見她的蹤影. 最後, 不知走了多少路, 不知過了多少年, 多少月, 多少日, 在人群之中, 我還是找不到一個像她的身影, 我已經心力交瘁, 筋竭力疲, 路, 已經再走不下去.



然而, 我還是不斷在人群之中, 打探她的消息, 我還是很希望, 打探得到她的芳蹤. 可是, 消息, 是打聽到一點點, 都是很零碎, 都是很縹緲, 我無法找到她的蹤影, 最後, 就連點點的消息也失去了, 她, 就像從此便在這個世界上, 消失了.



數十年後, 在我的生命快將終結時, 兜兜轉轉, 我再次來到那個火車站, 那個我猶豫不決, 目送她離開的火車站, 我看見無數的火車到達, 看見無數的火車離開, 看見無數的她或他, 跟火車上的她或他對望, 無數的她或他, 目送她或他的離開.



突然間, 感到好難過, 眼淚雖然沒有流下, 心酸的感覺卻一湧而上, 在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在我生命終結時的那一刻, 我只有一個念頭, 我是該走上火車的,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就該跟隨她搭上那一班不知通往那裡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