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08月24日
學生在自習時,我通常坐在我的導師座,處理行政作業之外,大多時間拿來寫小說。每二十分鐘巡一次堂,拍醒打瞌睡和不專心的學生。有時索性搬張椅子坐到講台上閱讀,對台下學生的舉動也好掌握。
這天,我帶了一本新買的小說:陳俊志的「氣味」。我看到書中狀寫一名雙魚男孩時,忽地憶起兩年前休克的戀情,這一陷落,便是泥沼,我來不及抽身,雙眼瞬時迷濛起來。我將視線自書上移開,失焦地看著台下,藉以稀釋忽湧而至的惆悵,卻正正地對上他的視線。C49。他,正盯著我。我倉皇地想移開視線,卻又有種惱羞成怒的勇氣,不甘被他看見我的脆弱,我也定定回看他,卻在眨眼時,右眼的眼淚滑落。
淚緩緩流過我的右頰,我也不拭,只是盯著他。他的眼神遙遠而悲傷,看著我,皺了眉頭﹔又好像不是看著我,把瞳裡的焦距調的好遠好遠。
我輸了。
雖然我感到難以吞嚥的往事如鯁在喉,且蠻橫地凝凍我的血液,讓我無力招架﹔但他的眼神,卻是,比我還深還濃的悲哀。
我們對望了約三分鐘,很長很長的三分鐘,我可以清楚感覺時間緩稠地流過,因為看著他悲哀的眼神,是一秒鐘都覺得難受的。我們對望了約三分鐘,才不約而同地把頭低下。
我將視線收回手上的小說,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除了感覺失了一魂一魄外,眼眶也潮濕地讓我沒辦法辨別任何一個字。索性闔上書,轉過身拭淚,走下台去巡堂。
才擔心被看見紅腫的眼不妥,正好休息的鐘響。我直直走回導師座,支著頭,向著牆,維持著低潮不被打擾。
坐在我後排,成功高中的男生竊竊地討論我反常的舉動。為了逗我笑,其中一個還故意走到我身邊假裝摔跤。
我沒有反應,他們有些失望。後來打算猜拳,輸的來問我原因。
倒楣的輸家走到我身邊來:「夜……夜導……」他還回頭看了同學一眼。同學和他打pass,示意他再繼續。
『什麼事?』我沒回頭。
「妳……妳沒事吧?」
『嗯。沒事。』我繼續著武裝。
「沒事就好。」他也接不下去,逮到機會跑回去,不斷被同學說沒用。
整個下課我做著深呼吸,想著書上的,以及他給我的震撼。稍稍平息情緒,二十分鐘已到,上課鐘響。
我站起來點名,數到他那排時,他不在。我丟下點名簿,走出教室便撞見他。
他沒說話,塞給我一張紙條。直直走回教室落座。
我握著他的紙條,失措半晌。不知該故做鎮定把點名工作完成還是打開紙條看。最後我回頭,站在教室前面,將未竟的點名完成。捏著紙條走到洗手間,將自己關在其中一間。
「剛我楞了一下,因為一抬頭就和妳四目相交。妳的眼神讓我想起一個我很愛的人。她是我小時候就在一起的玩伴,因為車禍的關係,先走了!妳那時的眼神很有她味道,那種說不上來的,悲傷的氣味。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很特別就是了。會有這麼大的震撼,讓我楞這麼久,或許是因為,我也很喜歡妳的關係吧。」
我很訝異,甚至突然汩出眼淚,而且一發不可收拾。我所看見的,他眼眸裡的悲哀,竟然源自我眼神所透露出來的悲傷。我的悲傷,是想起那段休克的戀情﹔他的悲哀,是記起去逝的戀人。這樣的,這樣的巧合,更使我震撼到不能自己。
徹底的哭了一場,我洗了把臉,用瀏海遮住自己紅腫的雙眼,走回教室。
} else { ?>
旭芬 只跟部份人分享這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