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09月21日
我喜歡寫作,因為可以表達屬於自己的感覺。
我喜歡吶喊,所以加入傳媒機構裡盡情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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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中文科老師是個很熱衷中國文化的人。她很愛說話,常常為大家講解一些文學上的典故。由於當時我很乖巧,所以老師也很疼我,對我特別照顧。而我,就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被她薰陶而成長。每天上學,我都只期待著上她的課,期待著多學兩三個新奇的詞語,期待著她又會談些甚麼甚麼。
那時候,我只是一名小六學生。
1989年6月,也是我差不多畢業升中的時候,袓國發生了令人無地自容的六四事件。中文科老師義憤填膺,急不及待向我們解釋事情始末,生怕我們這些新生代被蒙在鼓裡。其實,當時的我並不太懂那是甚麼回事,對於那些在電視機前哭得兩眼紅腫的人,我更加不明所以。不過,至少我能意識到這是一件大事,一件大得隨時可以賠上幾百條人命的大事。
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在課堂裡向大家問了一個問題。
「假如有一所鐵造的房子,裡面沒有門、沒有窗,六面皆是厚厚的牆壁,但內裡卻有一大班人正在睡覺。由於沒有門窗,他們肯定沒有辦法可以走出來了,而且他們全都不知道自己快將要焗死,只管安靜的酣睡著。要是你置身其中,你會讓他們舒舒服服的去了?還是設法的喚醒他們?」
大部分人都選擇寧願由他們死的安詳,只有我和幾個同學,希望喚醒他們。
「江中水,為甚麼要喚醒他們呢?」老師睜大雙眼問我。
「沒…沒甚麼,只是我覺得就這樣死去好像很 ‘戇居’、很蠢很傻。要是醒了,說不定還可以有甚麼辦法逃走,即使一定要死,我想,至少他們也該知道自己怎樣死的吧?連自己怎樣死也不知道,好像很可憐,慘兮兮似的……」
「要是有人不許你喚醒他們,那你怎麼辦?」
「我…我想,那唯有大聲喊吧!」
那時候的我入世未深,老是愛抱不平,多管閒事。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魯迅編寫「吶喊」的原因。
魯迅原在日本習醫,有一次,他在東三省看到日本人槍殺中國人,然而站在一旁觀看的那些中國人,居然還矇然不知,甚至發笑……
的確,中華文化浩瀚、悠長而久遠。不過在那個動盪的年頭,這一切一切都變得衰敗而腐爛。這是因為我國出了太多阿Q式的人物了。即使科技再發達,醫學再昌明,能救的,只是一個人的肉體,卻救不了靈魂。行醫者,救活一具行屍走肉何足掛齒?能夠喚醒大伙兒沈睡的靈魂,才有價值。因此,聲嘶力竭的吶喊是必須的。
於是,魯迅決定棄醫從文,以文字作靈藥去拯救那些沒有靈魂的人。
用文字作為媒體之一去傳遞訊息與思想,其實跟現代的大眾傳媒有著共同的作用。因為傳遞訊息與思想本就是傳媒的功用和責任。不過,近年傳媒行業都只被視為一種「娛樂大眾的渠道」。鑑於市面上的娛樂八卦雜誌著實太多了,而且專門揭人家陰私的也不少,讀者買雜誌,也不過看完了就丟,所謂的得著,不是附送甚麼優惠,就是「充實」的打發了一整個下午——這一類佔多數的傳媒已經成為了現今整個傳媒體系的代表,甚至是發言人。那個年頭魯迅為教化人民、開啟民智而吶喊的祟高理想,恐怕已蕩然無存。
我承認,傳媒的目的並不存在於「教育」這一個層面上,「教育」根本不是傳媒工作者和作家們的責任。傳媒要負責的,只是忠實報導、中肯反映,監察政府、社會以致揭露各種不平事。能夠忠實的做到以上種種,已經算是一家高風亮節的傳媒機構了,尤其是在這個商業掛帥的年代,你總不能無理地要求人家絕口不提金錢這回事,而去替那些無能的教育工作者承擔責任吧?
然而,最令人肅然起敬的,就是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硬要將傳媒和教育扯上關係的人。他們愛透過發表文字、圖畫、書籍甚而電影,向大眾傳遞一個又一個正面的訊息。他們正在一隅努力著,期待自己的作品可以用作開發民智、推動社會以及國家進步的工具,盼望自己能為社會作出貢獻。
我想,現在的我還是入世未深,依舊愛抱不平,多管閒事。
最近由於要撰寫香港電影之父黎民偉先生的生平簡述,於是參考過不少關於他的書籍,更不由得打從心底裡尊敬起來。原來他正是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借助電影以宣揚愛國精神、推動革命以使民族自強的先驅者。他將一生貢獻給電影,並非僅僅為滿足個人對藝術的追求,而是私底下背負著一個偉大而又沈重的包袱——將教化視作為自身的責任,為向著酣睡的大伙兒大聲吶喊和喚醒沈睡的靈魂而努力。黎先生跟我國近代有名的作家魯迅,也算是異曲同工的吶喊先鋒。
我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樣喜愛寫作、喜歡表達,才會幹上這種受人垢病的傳媒行業。我寫作的理由很簡單,只要隨喜歡的就行了,而且絕無甚麼教育意義、也只是些無病呻吟的小作。相比起魯迅與黎民偉那種發人深省的著作,根本不入流,也風馬牛不相及。
然而,我卻被他們的祟高理想深深打動了。
雖然我不是警察,沒能維持社會秩序和保障市民的安全;雖然我不是消防員,沒能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雖然我不是醫生,沒能助病人逃離病魔之掌;雖然,我未曾為社會貢獻過甚麼。
然而只要留在傳媒行業裡工作,我就可以向更多更多的人傳遞有意義的訊息,發揮僅有的一點力量感染大眾,朝著向群眾吶喊的目標進發。當我每次在工作上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又或是發現創作空間每每被商業因素左右而諸多限制時,我都會想起魯迅和黎民偉,想起他們鍥而不捨地為思想教化所作出的努力,從而為自己平添一份動力。即使我只是一個渺小的撰稿員,也一樣可以借他倆的高尚情操作榜樣,共同肩負起這一種理想——雖然這種偉事不由得我這位不學無術的人去擔當,也不是只有一兩個人就足夠去擔當,可是每每想到這裡,我都會豁然開朗,都會發覺自己並不孤獨。我想,他們的心意,至少有那些留在傳媒行業裡工作的伙伴,好好地運用傳媒的滲透作用,作為渠道去為他們分擔和吶喊。
因此,入世未深、愛抱不平和多管閒事並不是壞事,傳媒工作者也並非那些給警察、消防員以及醫生比下去的渺小職業。我們同樣地偉大、同樣地有意義、同樣地對社會肩負責任。今天,難得諸位仍留在這個行頭裡工作,有幸分享前人的理想,是一種光榮。
傳媒工作並不只是一份能讓我糊口的職業,它是一份能讓我感到驕傲、讓我找到理想的職業。
不要因為目前的工作了無新意,又或是被投閒置散,就忽略了自身的存在價值。只要心裡想著自己背後那不停閃耀著光芒的重擔,默默耕耘、盡情吶喊,你我就跟魯迅和黎民偉沒有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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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寫作,因為可以表達屬於自己的感覺。
我喜歡吶喊,所以加入傳媒機構裡盡情地喊。
而且,還正在為「可以喊大聲一點」而力爭上游。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而渺小的,要做好一件事,光憑自己的努力並不足夠,必須要團結很多志同道合共同奮鬥,堅韌不拔,堅持不懈,才有成功的一天。」——黎民偉
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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