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04月13日
一踏出百貨公司﹐就看到阿衡的車子停泊在馬路旁。
他倚在車門旁抽煙﹐一看到我﹐ 把煙蒂弄熄﹐隨意丟在地上。
他為我打開車門﹐我反而不太習慣。
「要去哪兒看電影﹖」他撥弄著的我的頭髮。
「沒所謂﹐去哪兒都一樣。」
「就去旺角吧。你肚子餓不餓﹖順道吃點東西。」
我覺得他對我的態度轉變了許多﹐以前他不喜歡和我上街﹐他嫌我麻煩﹐動輒發脾氣。我只是埋怨幾句﹐從來沒有試過先跋腿走﹐即使是走﹐都是他先走。
「我買了份禮物給你﹐在後座那個黃色的袋子﹐你去看看。」
袋子裏是一個名牌手袋。
但我並不高興。我根本就不喜歡這款細考的手袋﹐他不明白我需要甚麼。
「喜歡嗎﹖」他以為我一定會喜歡﹐他對自己是充滿自信的。
我淡淡地笑。「喜歡。」
他看不出我的內心在想些什麼。他買這些東西給我,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他想我變成他心目中喜愛的女人。他嫌棄我不夠成熟﹐時常像個女孩。我記得他說過﹐他喜歡有女人味的女人。
他就是要把我包裝成有女人味的女人。
因為他喜歡﹐他永遠不會先問我喜不喜歡。
即使是點菜﹐他都會以自己為中心。
「這道菜我很喜歡吃﹐你也試試吧。」他指著菜單上的菜餚名稱。
他不會說:「這道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陪你吃。」
算了。我要求的只能如此﹐他做到的也只能如此。
吃過飯後﹐我們去看一場愛情電影。
他並不喜歡看這類電影﹐尤其是那些煽情的情節﹐看完就哭﹐他說他會受不了。
所以每次我都不敢和他看電影時哭﹐他只會恨不得離我遠一點﹐生怕被人看到﹐他會覺得這是恥辱。
雖然他愛我﹐可是和深愛這二字還差一點點。
每天我都會檢查一次信箱﹐看看有沒有收到你寄來的信。我不知道你可否記起我﹐甚至乎你已經忘記了我﹐你已經狠有心愛的人﹐會在乎我嗎﹖
這夜我坐在書桌前﹐執起筆準備要寫信給你﹐因為我好想知道你的近況。和你失去聯繫﹐好像失去安全感一樣﹐生命中好像欠缺些什麼似的。
家迅:
你好嗎﹖我是阿嵐。見你沒有寫信給我﹐我想你一定很忙。
自從和你分別後﹐回到香港﹐我忙得不可開交。我的生活亦過得不錯﹐至少沒有不開心的時候﹐日子就容易過了。
最近你過得怎麼樣﹖聖誕節將至﹐我想荷蘭一定十分凍﹐你要多穿點衣服。(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關心你。)對了﹐有一件事很想告訴你﹐不知道是不是值得慶幸﹐我和我前度男友復合了﹐他比以前待我更好。
你說明年的五月會回來香港﹐我很期待這天來臨﹐那麼我們可以重聚,愉快地暢談一番。
暫時就說到這裏﹐我不太懂得寫信﹐你要保重身體。
嵐
我不敢提及關於你和思桐的一切﹐即使是很想知道的事情﹐還是先等你和我說更好。
第二天我已把信寄出去了﹐好想快點收到你的回信。
這天﹐芷蓓心血來潮﹐說要吃火鍋﹐一下了班﹐便拉我去市場。
「今天天氣冷﹐吃火鍋就最好不過。子聰最喜歡就是吃火鍋。」她四處搜索材料。
「你竟然會對他這樣好﹖我不敢相信。」
她在我面前炫耀手心的介指。
我捉著她的手細看。「好大顆﹐多少卡﹖」
「你說呢﹖我說過沒二卡我就叫他不要再找我。」
「吃火鍋原來只是酬勞﹐可是他損失慘重。」
她自豪地點頭。「就算是損失慘重﹐他也願意這樣做﹐這就代表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我早知道她不會無事獻殷勤﹐而且特別對一些無聊事十分積極﹐坐言起行。
「很多女人都會像我這樣﹐像你嗎﹖不懂得擠男人錢﹐在他們身上又沒有任何得著﹐都不知你談戀愛來幹甚麼﹖」
「人各有志﹐我和你的想法不同。你可能會為一顒鑽石感動﹐而我可能只為一句話便感動。」
她搖頭。
我們買了好多東西﹐晚上八時多子聰就來了﹐他還帶了他的一位朋友來。
本來我也有預了阿衡的份兒﹐可是他說要超時工作﹐所以不來了。
子聰的朋友怪裡怪氣﹐樣子傻乎乎的。他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作了個撮頭髮的瀟灑狀。
我盯著他。他撥甚麼呢﹖頭髮只得二三吋。
他一來到就死盯著我﹐我想他應該看得我巨細無遺﹐我面上有多少顆痣他都可能記得住。
我不習慣被人這樣看著﹐連阿衡都沒有這樣看過我﹐他看甚麼﹖
他經常哈哈大笑﹐不知在笑甚麼﹐像極傻瓜。
「喂﹐你朋友是否有點問題﹖」當大雄上了洗手時我聽到芷蓓問子聰。
「他今天失戀﹐行為是有點失常﹐你們原諒他吧。」
「所以你才帶他來﹖他會不會突然瘋了拿起刀子斬人的﹖」
「應該不會吧。他下班時問我有甚麼節目﹐我說約了朋友吃火鍋﹐他死纏著問我有沒有其他女人﹐我說有,他好像發了瘋嚷著要我讓他去。」
「看來他想女人想瘋了。」
「他被一個一起十二年的女人騙了財﹐然後那女人跟了別的男人。」
我又覺得他好可憐。
「不是吧﹖竟然有麼愚蠢的人﹖」芷蓓這麼說。
「就是。」連子聰也這樣說。
「你猜他是不是躲在裏面哭﹖」芷蓓指指洗手間。
大雄從洗手間走出來﹐臉上有點落寞。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們剛才的對話﹖如果他聽到了﹐一定會無比傷心。
女朋友不但遺棄他﹐連他的好朋友都一樣遺棄他。
我走進房間﹐拿出一顆牛奶糖﹐然後給大雄。
「送給你的。」
「為何要送一顆糖給我﹖」
「如果在不開心時吃它﹐你就不會再悲傷﹐因為它會把苦澀帶走。」
「誰說的﹖」
「我說的。」
二個星期差不多過去了﹐還沒有收到你的來信﹐我開始有點焦慮﹐你是否心中就此不再有我這個人﹖
我的心突然好像消失了曙光﹐跌進黑暗裏去。
我發覺﹐被阿衡一個人愛是不足夠的﹐有些東西﹐他永遠不能給我。
我只有再耐心等下去﹐不敢再寫給你﹐我怕你會覺得我煩。
這夜我到阿衡的家﹐經過一間文具店﹐把一株聖誕樹買下。我覺得他的家實在太蒼涼孤寂﹐有些裝飾品點綴﹐會令人精神些。
這株聖誕樹體積不小﹐差不多有我整個人那麼高﹐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扛著走。在路上我差點絆倒﹐幸好沒有摔下來。
幾經辛苦﹐我終於把它扛回去了。
阿衡還沒有回來﹐我用心地為它裝飾﹐希望他回來會有驚喜。
晚上十一時,﹐他還沒有回來﹐他的手提又沒有開﹐我找不到他。
我坐在陽台前﹐看著星空﹐傻乎乎地數著天上的星星。
我真是個傻瓜。阿衡這麼說過。
天上的星星怎麼數得盡﹖
他回來了﹐我關了燈﹐他看不到我。
「阿嵐!」
我衝上前抱著他。「阿衡﹐怎麼這麼晚﹖」
他點頭。好像在敷衍我。
「你看這株聖誕樹漂不漂亮﹖」
他皺眉頭。「哪兒弄來的聖誕樹﹖房子那麼小怎容得下﹖」
我感到氣餒。我一心想著讓他快樂﹐卻換來他的埋怨。
「你認為把它放在這裏很礙手礙腳嗎﹖」
「當然啦﹐房子已經小﹐現在還多了株聖誕樹﹐不小心又會撞倒﹐百行而無一害﹐你說多無謂。」
我覺得我們的世界愈來漸遠﹐做甚麼都得不到共鳴。
他走進房間﹐連衣服也不換便倒頭大睡。
我悄悄地離開了。
算了。他就是如此﹐不是嗎﹖
我不應該有更大的失望。
哀莫大於心死。
「阿嵐﹐從荷蘭寄來的信﹐是你的。」二天後芷蓓突然給我這封信。
「喂﹐誰寄來的﹖是荷蘭的那個朋友嗎﹖」
「你少管閒事。」我推開她,走進房間把門鎖上。
我急不及待把信拆開﹐內裏還有一張天使的聖誕咭。
嵐:
對不起。由於要考試﹐所以沒有空回信給你﹐讓你久等了。
你最近好嗎﹖你和你的前度男友復合了﹐真替你高興﹐至少你可以和你愛的人一起。我沒有你那樣幸運﹐只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卻又不能為她做些甚麼。最近她常常在電話中和阿揚吵架﹐我便陪她到通宵達旦﹐上課的時候還打瞌睡。我很想知道﹐女人的內心到底在想甚麼﹐為何她不愛我卻又對我那樣好﹖是不是女人總是貪婪的﹐一個愛她不夠﹐於是要二個人來愛﹖她每次哭的時候﹐我的心就很痛﹐我現在煩死了﹐我只想令她快樂一點。
對不起﹐要你聽我說這樣沉悶的話題。
對了﹐聖誕節快到了﹐我寄了一張聖誕咭給你﹐希望你會喜歡。
祝身體健康。
家迅
你為思桐感到煩惱﹐可是為了你﹐我一樣如此煩惱。我知道﹐我已經有了阿衡﹐不應該再去妄想你﹐感情這回事﹐如果可以控制自如﹐那麼我應該是一個無憂無愁的人了。
在人潮如鯽的百貨公司內﹐同事們都聚在一群議論紛紛。我正在招待一個客人。
他們各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著我。
芷蓓走了過來﹐在我耳邊說:「阿嵐﹐你有麻煩了。」
我摸不著頭腦。「你說甚麼呀﹖」
此時子聽的朋友大雄拿著一束不知是多少朵的玫瑰花走到我面前﹐我簡直不相信眼前的一刻。
「阿嵐﹐送給你。」大雄情深款款地望著我。
「這……」我被他嚇得幾乎要找個洞竄進去。
「對不起﹐恕我唐突。自從那次見過你後﹐我愛上了你。」
各同事不約而同嘩然起來。
我的心已經煩躁不已﹐沒有閒情來應付他。「你走吧。」
他死不放棄﹐把那束花塞到我面前。「請你接受我吧。這裏有一百零一朵玫瑰﹐代表我對你無盡的我。靖兒﹐你是我的唯一。」
他向我求愛﹐我感到無地自容。我立即蹲在專櫃底下。
「芷蓓﹐你快點幫我打發他走。」我扯著她的裙襬﹐哀求著她。
她也蹲了下來。「都是你惹的禍﹐誰叫你請他吃糖。」
「我請他吃糖有何不妥﹖」
「我忘了跟你說﹐聽子聰說他真的有點問題。以前有個女人對他好一點﹐他只見過人家一次﹐他竟然走到人家的學校向那女人求婚﹐﹐還打了那個訓導主任一身﹐害她被人解除了。」
我聽得都滿頭大汗。我只是送了一顆糖給他﹐就是這樣。
他竟然大膽得爬上專櫃上﹐把頭探進來。
「阿嵐﹐你怎麼了﹖」
「嘩!你幹甚麼﹖」芷蓓也被他嚇了一跳。
「萬一被經理看到怎麼了﹖一定被她將我解僱。」我急躁地說。
「你就快快敷衍他﹐打發他走。」
「阿嵐……」
「大雄﹐我現在在上班﹐有甚麼事下班再說。」
「那我下班來接你。」
「好……﹐那你現在可以走了嗎﹖。」我擺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他放下那束玫瑰﹐然後走了。
我馬上把它掉到垃圾箱去。
「阿嵐﹐你真幸福﹐有一個男人對你這麼情深﹐竟然在公眾場所向你示愛﹐真是浪漫死了。」同事阿真對我說﹐她是在諷刺我﹐因為她最喜歡妒忌別人。
「怎麼好﹖怎麼好﹖」我焦急的拉著芷蓓的手。
「直接拒絕他。」
「他是瘋的﹐甚麼事也可以做得出來!」我怪叫。
「不然可以怎樣﹖我又沒遇過這種問題。」芷蓓雙手環抱在胸前。
「我怎麼會這樣不幸﹖」我欲哭無淚。
「再不然你就嫁他吧,反正他那麼愛你。」阿真在旁搭訕。
「關你甚麼事﹖多管閒事。」芷蓓最討厭她。
她不悄地撇撇嘴走開了。
下班的時候﹐我在百貨公司的後門溜走了﹐幸好遇不到大雄。
這夜我們做愛﹐我問阿衡:「如果有人追求我﹐你會怎樣﹖」
「我會把他揍一頓。」他正在投入慾海中﹐閉著雙眼說。
「你會這樣做嗎﹖」
「不這樣做我可以怎樣做﹖」
「我絕對不會讓其他人搶走你。」
「為甚麼﹖」
他到達了高潮﹐然後虛脫地躺在床上。「為何女人都喜歡問為甚麼﹖」
「那麼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呢﹖」
「我不怕﹐你最愛的始終是我。況且你都不會這樣做。」他拿煙抽。
「是嗎﹖如果是真我呢﹖有天我要離開你﹐你會不會為我傷心﹖」
「如果提出分手的是你﹐我不會為你傷心﹐更不會再找你。不說了﹐睡吧。」
我把頭埋進被窩裏。我討厭他的自以為是。
他看不起我。
他覺得﹐除了他﹐我就不會愛上別人。在他眼裏﹐我就如螻蟻這樣渺小﹐毫無反擊餘地。
如果我連令他受傷的能力也沒有﹐他愛我有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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