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是一根水晶柱子




A 君說他近日重遇昔日在工作上接觸過的一位女性朋友，
閒聊間發現原來那個時候雙方對對方都存有好感，不是沒
有發展可能的；只是，到了最後也沒有誰願意先踏前一步
，於是那段尚未萌芽的感情便一直給埋在泥土裡，直到今
天才給翻了出來。可惜種子早已枯死，女方還是新近才結
的婚，於是她的坦白只送給男方三秒鐘的泡沫幻想和接下
來的友誼。

能夠繼續做朋友已不容易，多少曾經相愛的人分開後將對
方視為陌路人；分開多時，見面仍能侃侃而談的，已是一
種不可多得的緣份。

講到緣份，中國人習慣一切隨緣，可是「緣」這個字委實
太玄，若你要我很具體的講解什麼是緣份，那我只好套用
中國人比較實際的那一套：天時、地利、人和；西方人就
「緣」這個字的見解之上倒有個很貼切的講法──「timing」。

我篤信「timing」，也相信這是一段戀愛之中不可或缺的
一環。沒有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那就表示雙方之間還
是欠了一點點緣份。即使再相襯，時間沒配合得當，在不
適當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彼此未夠成熟，不曉得如何處
理那一段感情，到最後也只能在雙方的回憶裡留下一個遺
憾。

令人最遺憾的是假如兩人在多年之後才第一次相遇，假如
那一段感情出現在另一個時空，必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莫奈何，所以只能讓遺憾漫延下去，期待它終有一日會轉
淡。可惜遺憾是一根水晶柱子，都是一點一滴地隨時日積
聚下來的，年月的飛逝只會讓這結晶長得更高更大，成為
心裡一根拔不去的刺。

每個人一生中總不免會遇上這種遺憾，問題在於我們在這
種遺憾的關係之中如何自處，又會從哪個角度去看這段關
係。

有人會將它當成回憶的一部份，好好收藏，留待日後回味
；也有人將事情淡忘，彷彿一切從沒開始過，日子有功，
在多時的自我催眠下，那人也就很自然的相信當初真的什
麼也不曾發生；當然，更多的人瀟灑不來，一直耿耿於懷
，對沒有抓緊發展機會一事後悔不已。但只要用心細想，
不難明白假使當初真有機會讓大家發展下去，也不見得一
定會開花結果。

愛的開始很簡單，只需要剎那間感覺；愛的過程才最困難
── 如何將感覺保鮮，如何將愛留住是門高深的學問。

即使兩人當初真能走在一起，可是單憑一點好感還是不足
以維持一段戀愛的生命。在沒有足夠了解之下，是否適合
對方還是個未知數，也就是說得拿友情來作賭注：贏了得
到一段沒有保證、不一定長久的愛情；輸了失掉一位可以
交心的知己。

在愛情的賭桌上，你我皆是賭徒，賭一份愛，以青春時間
心血作賭注，可是往往輸的人多，贏的人少。至於以友情
來作賭注嘛，太冒險，輸掉一個知己，划不來。有時候，
沒發展下去，反而留有更大的幻想空間，讓我們日後可以
細意回味，也未嘗不浪漫。

又或換一個心情，換一個角度去想，假如真的那樣在乎，
倘若真的那樣珍視這一段感情，當日便不會那麼輕易放手
，更不會卻步不前，不肯為那段感情先踏出一步。能放手
的，已表示那段感情在心目中還沒有去到不可放棄的地位
。放棄了，可惜管可惜，日子還是那樣的過。

愛情不是這樣子的。愛情不是隨手可以犧牲掉的，不是隨
時可以放棄的。愛情是不離不棄，可以離棄的，是感情，
不是愛情。

與其為了這種不明朗的感情而將友情犧牲掉，倒不如留自
己一段回憶，一份憧憬和三分鐘的浪漫，讓自己偶爾墮進
幻想的空間，編織一個未圓的戀愛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