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09月08日
其實我並不算完全相信幸運草的傳說,大學期間談了幾次戀愛,可惜沒成功,不是彼此個性不合,就是熱情不再;而且有時我居然會內疚,像隻偷腥的貓或不忠的丈夫般,說來真可笑滑稽。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態,使我對每任女友無法全心全意,她們總是責備我:那書籤比愛她們多。我想,我真是矛盾....有陣子,還挺怨恨祖母告訴我幸運草的傳說,使我生活得這樣苦,但想歸想,書籤還仍是愛惜如命。
大學畢業,當過大頭兵,我便出國攻讀碩士,一方面為了前途,另方面則是逃避情債。我的前女友自我結束兵役後,便常有意無意地提婚姻,我卻一來身無分文,如何養得起一個家?二來婚姻還不在我的計畫中,不想就此定心;三....心裡仍留著一點期待,想看看那女孩長大的模樣。
結果,我出國,女友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嫁人了。
問我後悔嗎?當時的確有一點心痛,但辜負的人是我,又有什麼立足點發言呢?只能誠心誠意地祝福她。
在美國,我待了三年,前兩年於語言學校度過,沒辦法,外文能力太差了,直到第三年才正式進入「芝加哥大學」就讀碩士班。碩一下,漫長的寒假本打算去南美洲玩一趟,可是家人早在一月前便囑咐我回台灣,替即將赴美求學的妹妹辨理手續,只得打消計畫回台灣了。
美國的寒假是在聖誕節前一週放的,台灣則不,所以回到台灣還真有些不適應,整日閒蕩,老爸看不過去,便叫我去他學校-嘉農-指導學生,他們再一星期就校慶。有事做總比沒事幹好,於是我那段時間都待在嘉農校園裡,重新享受校慶前的興奮和中學時代的氣息。
一天,我沒事便跑去參觀,由於預測會人山人海,因此挑中午時刻前往「奇花異妍」坊觀賞蘭花展。一盆盆人工溫室栽培出來的蘭花,我緩慢踱步其中,雖然不太瞭解那些花美在何處,但淡淡的花香下,心神彷彿為之悠然,好似可以立即羽化成仙般。其實多數的蘭花是學生栽種的,另些貴重的「蘭寶」則是地方名士特別拿來展覽;學生的作品或許沒他們來得豔麗,但擁有平凡中的美,若深谷幽蘭,一如那名削肩瘦身的女學生,她的身影還真像朵待人愛憐的蘭花......
咦?我突然眼前一亮,注視一名身穿白衣黑裙的女學生,她一面背誦手中的數學手冊,一面心不在焉地欣賞蘭花,且走且停,眉頭輕蹙,可以看出她是個在聯考壓力下的犧牲品。我觀察著她,甚至故意繞道經過她面前,可是她沒注意,兀自看著手冊,最後行至一盆蘭花前,停下步伐,抬頭望著。茂盛的好奇心使我趨步向前,想多瞭解她。我站在她身後,過了一會兒她卻往旁移一步,大概察覺我的存在,於是我順理成章地和她並肩而立。
我特別側看她一眼,本來只是稍稍一瞥了,但一樣事物卻吸引住我的眼光,在她俏麗短髮下,耳垂部分顯現一顆漆黑如夜的痣,一如我十年前所見。是她嗎?
真是她嗎?是了,那輪廓還真有點像。
驚訝慢慢化成過往幕幕,逐漸融化我......
是如何和她交談,我忘了,猶記得她若驚弓之鳥,急忙逃去,而我蒼促地塞給她一張名片,緊張讓我失去平日的準則,彷彿又回到十八歲時的青年小伙子,整顆心撲通撲通跳,儘管我已竭力表現鎮定,還是掩不住。直到她再度像十年前般消失,我才懊惱忘了向她要資料,一張小小的名片怎可能牽繫我們之間的鴻溝與不熟稔?又哪名女孩會打電話給一名陌生男子呢?
唉~失望地低下頭,瞧見一張學生證捨起,是她的!天~什麼字眼都無法容我現時的快樂,像是一件寶貝失而復得般,不可思議,戲劇化極了。高興過頭,我竟腦中一片空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幸運....幸運?對了,鐵定是那幸運草所帶來的好運氣。哈哈哈,我忍不住暗中大笑三聲,有些瘋狂,有些興奮,有些感動......
當晚,利用老爸的職務,查詢到她的電話及個人資料,我明白這麼做很小人,不夠光明磊落,但現實逼人,只能先如此。
撥了電話,她很意外也很詫異,只有一面之緣的我居然為了還她學生證,大費周張地查詢她的資料。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她語氣十分不快,很明顯地告訴我她不高興。
我說了實話,並請她原諒。『妳別擔心,我真的沒惡意。』
『呵~』正竭力解釋,她反而笑了,真是難以捉摸的個性。『我才不擔心,一來沒家產,二來沒姿色,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處的。』
我鬆了口氣,至少她不再是不快,只是....在她話語中有濃濃的愁緒,是一種泠眼旁觀的態度,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活力。『妳是不是讀書太累了?』
她頓了一兩秒,幽幽地答:『還好,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星期有空嗎?』我衝口而出,迫切地想將她心裡的陰霾掃除。
得不到回答,大概嚇壞她了。
『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歸還妳的學生證,還有....還有....』可惡,我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口吃!
『呵呵呵~』她笑得更大聲,道:『不是什麼?還有什麼?』
天,她在取笑我?在我急於博她一笑而發窘的時候?
『妳真撲朔迷離,捉不到妳的下一步。』
『呵~』她笑聲漸歇,我彷彿可以想像她臉上如波斯貓的慵懶表情:既然獵物投降,就該擒掠了。『我明天沒補習,約個時間地點吧!』
我受寵若驚,本以為得費一番口舌功夫,沒想到她卻阿莎力地答應。『妳幾點下課?如果可以,我開車去接妳。』
『不用了。』她回答得又快又絕,『我不想引人側目,反正只是拿回學生證,一會兒又得回來讀書。』
『哦。』失落感驟生,為她的拒絕傷心。『那在肯塔基,好嗎?』
『五點半?』
『妳方便就好。』
『可以,明天見。』看來她想結束談話了。
『明天見。』
「喀!」一聲,她掛上電話,我卻兀自拿著話筒;長這麼大,很少有女孩子掛我電話,就她這麼性格。緩緩放下話筒,彷彿這樣做可以與她多些接觸,傻瓜的行為,標準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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