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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9日
我回去過那裏兩次,但我還是抑制不住的再想去看看,看看那個曾經讓許多人既困惑又無奈,既痛心疾首卻又放不下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會有人說,那裏有什麼可看的,不過是幾畝黃土,幾塊磚瓦嘛!還沒看夠嗎?是啊,幾畝黃土,幾塊磚瓦憑什麼會讓你放不下呢?是自欺欺人的給自己找理由吧——可我憑什麼以這給自己當理由呢?我行將把那裏幾乎要坐穿時才得以離開,還有誰比我更瞭解,更知道那個中的滋味?那是你活該。是不是活該呢?是有些活該。可我有時會感激那個活該,它帶給了我極深的感悟。

與四十年前一樣,下車時天色亦有些暗淡了。

與四十年前不同,選擇一個將要收穫的秋季,這樣會讓我的精神與視野得以充分的滿足。

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針灸,魚貫而出於那個當初只在子夜後,才有一趟急匆匆停上那麼一二分鐘的快車的末等小站,久存於心底的那麼一種難以言表的酸楚與無奈,被而今的輝煌完全的淹沒了,周身充滿著一種莫名的感覺。

小城變得有些大都市的味道了。在林立著的高樓的擠壓下,站前的小廣場顯得更加的小了。腳下的那大理石感覺真好,平滑裏泛著光澤。身旁傳來濃烈的,似乎很遠,但又很近的話語,那難以磨滅的歲月忽而就在眼了。

那個位置,曾是一間雜食店,小小的門臉塗著鮮紅的漆。幾張桌凳油膩膩的落著一層門外飛揚來的塵土。那焦黃而油亮的餡餅味道,依然像在齒間,遠遠勝過那些大餐。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個包裹領取處居然不知為何還孤單的立在那裏,如同弓了背的老嫗。那個九月,母親寄來一包月餅——是我最愛的那種混糖的月餅——便常在翹首盼著那一身綠衣的郵差。當滿心歡喜把那不怎麼沉的包裹打開,那月餅已是滿身綠綠的黴斑了。猶豫了許久,實在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是扔了,還是吃掉?浸著淚,將那思念咀嚼......

我自然不是來看這鱗次櫛比的樓宇,更不為這七彩霓虹的街景稱道。我只是想再看看那低矮的小屋,看看那騰起塵土的牛馬羊,再親近一下那條被高聳楊柳掩映下的小路。

他們說,你是不是有些留戀那裏香港公司註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該是留戀呢,還是什麼。人有時會很怪,會自欺欺人,會變得口是心非,會裝模作樣,骨子裏壓根兒就不喜歡的東西,有時卻偏偏裝著將它視為珍寶。

的姐有著濃重的口音,她很驚訝我為什麼要去看那個地方?她說,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房子拆了。地也沒了。我對她說,我在那裏呆過,對那裏有感情。她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那裏實在與其它地方沒什麼特別之處。一樣高的莊稼。一樣大的牛馬羊。一樣的溝渠。一樣渾濁的河。當然,也有沙丘。也有堿灘。那之中,也有菜地,有瓜地。那瓜很怪,要麼通體金黃,要麼裏外全白,小的如拳頭,大的又賽過倭瓜。但無論是金黃,還是全白,粘牙粘手的甜。

那小屋不在了。我想它一定不會在了。假如它還在,那才會讓我感歎。他們說,那還不如鴿子窩的屋子怎麼會留的住呢,早拆了。其實,我倒覺著那房真的該留下來,有時一個極小的物件,是會勾出很多不一樣的聯想的。

那時的冬日,不知為何常會有大風。那風,把不嚴實的門窗刮得嘩啦啦的響。到了極冷時,會落雪。那雪也格外的大。但凡這樣的日子,是不必出工的。但不會閑著,去讀,去聽那不得不聽,如同嚼蠟,聽著聽著會讓你睡過去的文章。

那裏的盛夏,極為的悶熱。有很厲害的蚊子通渠佬。那蚊子很大,咬了會化膿,潰爛。由此,我很羡慕那些有蚊帳的人,看著他們睡起來很安逸的模樣,很眼饞。因而,便常會在屋後點一堆乾草,一來,熏一熏那咬人的傢伙;二來,與同鄉學友席地而臥有一搭,有無一搭的瞎聊。聊津京保定府,聊海產對蝦燈塔,聊山藥蓧面羊肉臊子等等等等,媽媽的!

雜亂無章的營區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路。小路兩側,皆是錯落有致的楊柳。那高大的樹梢,相互的勾搭著,給天只留出了一條狹長的縫隙。

夏日,茂密的枝葉讓那裏變得很是柔和。置身於其間,心中的那些不快,會像流水的被沖走,泛出一種很平和,一種有著很超脫,也很自以為是的感覺。

秋後,那裏會很暗,也很靜。幽幽的,款款的,爽爽的。會有鳥兒。有很好聽鳴叫。黃的灰的雜色的葉子會一片,兩片,三五片孤孤單單旋轉著的飄落。幾日秋風,枯了的葉會把小路鋪滿。鋪出一條很難描述那該是個什麼色彩的長廊。

寒冬來了。在寒風的抽打中,光禿禿的枝幹會無助的搖曳,發出尖銳的哨聲。一夜紛紛揚揚的雪,那路,像又被藏了起來。

無論是夏暑,還是寒冬,總會有人在那裏踱步。從一邊,向另一邊很慢很慢的踱著步。伴著很輕,很輕的耳語,腳下發出或是那落葉聲,或是那被凍瓷實了的咯吱吱的雪的聲響。

而此刻,一覽無餘,驕陽直射。他們說,那樹太占地,伐掉了。

好在,那渠還在。

那是一條不很寬,但很深的鬥渠。秋夏時,渠中的水總是滿登登的,有時滿的會溢出來。那渾濁如同泥湯一般的水,會一直流淌到深秋。於是,我有了又一次沿著它前行的機會。

渠的兩邊依舊是高高矮矮的綠紗帳。觸摸著這光滑的綠色,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些驕陽很毒,鐮刀很鈍,汗水很多,夜晚很短的日子裏......從春到夏,從夏到秋,是怎麼這樣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呢?那時,怎麼沒想這是要多少雙手才能將這高過頭頂玉米,齊腰的糜子,低矮的胡麻,和深埋於地下的土豆甜菜收完?

人們說秋季,是個金色的季節。我說,那是個閑不下來的季節。要收秋,要打堰,要灌水......一環扣一環擠壓著,讓人喘不上氣。

秋翻,是這個季節最為緊要的活兒了。那一眼看不見邊,已有些荒蕪了的田野靜靜地等候著,像在等候那久違了的戀人。他們缺少一個農具手,並執意要我來擔當。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選中我幹這個差事。那實在是個苦差事!在鏈軌車的轟鳴下,在塵土飛揚的曠野中,將樺犁放下,升起,升起,再放下......大地的肋骨,被我一條一條的扒開來,鮮血淋淋。

秋夜的田野,很涼。皮膚會發緊,會疙疙瘩瘩的。會打很多個冷顫。添亂的露水來了。它爬上了枯萎的草葉,爬上冰冷的手柄,爬上褲腳,爬上衣袖。爬上了所能爬上的一切地方。濕濕淋淋,有著雨後的感覺。

啟明星亮了。月牙變得的淡了。時光跟著走了。

原諒我再來贅述一下那個小站吧。

實質上,我在的地方距車站不遠,按當地人話,不過八九十來裏地,夜深人靜會聽到的幾聲汽笛的鳴叫。即便如此,來來回回的依然還是要步行的。當然,也會坐驢車。那實在是一種享受!但一定要頭一天要找好車,要選好拉車的驢,要帶足草料,不然那驢是非但不肯多走一步,還要尥蹶子。常常是一早便走,天黑了才得以回來。

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那驢車變得繁忙了。一趟趟的趕往小站。那小站,也開始更加的熱鬧了。只是,與那來時不同,相互傳遞著的是依依的惜別。昨日還一鍋攪稀稠,還談笑風生,今晨卻要離開了,很多還沒來得及道一聲保重。

同來的學友,也要離開了,我義不容辭去送他。我挑了一頭最好的驢。一頭走的最慢,最穩當,最不偷懶的驢。一路來,我們一改往日的爭執,少有言語慢慢的遊蕩於那條閉著眼都不會走丟了的路。

喘著氣的大軲轆火車開走了,看不見了,我依舊站在那裏,久久的盯著遠方。

那夜醒來,習慣性的叫了一聲,身邊那床上已空空蕩蕩。那夜,眼銅鈴般的一直瞪到天光。

有誰又要離開了。

那慢驢很忙,只得挑了一頭快驢——一頭不用吆喝,便會疾奔的驢。那驢真好,像知道人的急切,急急匆匆地往返於不遠不近的小站。除了默默無語,便是扯些無關緊要的淡話。

我不得不依舊煎熬著。我不願去想,假如我也有那麼一日,有誰來送我?

那一日果真來了,像初春裏的一聲驚雷,來的有些讓你猝不及防。

一個再平淡無奇,一個陽光依舊是那般的懶散,風也依舊是那般無精打采的秋日。屋頂上的煙囪裏,冒著淡淡的煙霧,一縷縷的飄來擺去,空氣中彌漫著柴草辛辣的味道。

一張紙,飄落下來。一張形同一張風帆,又形同一張處方的紙。那是一張會把你帶入泥潭,也會將你吹向彼岸的紙。那薄薄的紙,很像判決書,也很像慰問信。一頁一頁的累積起來,會是一本厚厚的書。

真的要離開了嗎?真的要離開了。至今,也想不出那該是一種什麼樣的表像,該如何詮釋。是知曉這一天終會來臨?不是。很多時會有絕望的感覺。是有了足夠的準備?沒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像是在相互間的玩笑。是喜極而泣,傷感沖淡了那愉悅?也不是。麻木了。

其實,也曾想過假如當離開的那一刻到來,一定是狂喜,瘋癲,是滿院子的大聲喊,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就如同那位中了舉的人,大聲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是這般極度的平靜。平靜的像一泓秋水。讓我自己都有些不解。你不是很早就盼著這一日?不是夢裏也曾數次被那喜訊驚醒?不是也曾困惑,不是也望眼欲穿?為何當這絕不亞於生命再一次的降臨,怎麼就變得漠然置之了......想了想,一定是那久久的期盼,將腦子攪動的木訥了。

再看一眼那間有過溫馨、有過歡樂,有過歎息、有過憧憬的土屋;再環視一下那滿目的綠野,那高高的沙丘,那縱橫交錯的溝渠,和那一灣清亮亮的水窪......一個稚氣滿身的孩子,將最美好的年華漏沙一般的留在了這小道、樹林、溝渠、田野,埋葬於這那濃密的春秋冬夏之中,這萬千感慨有誰得懂。

我一直認為,唯有在那山巔之上,或在那煙波浩淼的海邊看夕陽,才是最佳地方,卻沒想到這原野中的夕照,居然也會是這般的美妙!為什麼之前從沒有注意到如此的景象,是沒在意,還是沒有這般壯美。

透過面前那一排高大的楊柳,在那滿眼是望不到頭的夭桃秾李與秫黍間,那變了色的夕陽已貼近了天際的邊緣。那沉重的球體,像被什麼壓扁了似得變幻出瑰麗色的光。那氣勢宏偉的光,刀劈斧砍的將雲層撕裂開來,齊整整的將夜幕扔在了我的腳下——是到了謝幕的時候了!

別了,那些已經消失,或正在消失的記憶。

別了,那正在落下,已經拉上帷幕的那一出痛斷肝腸,又不乏感觸的悲喜劇。

別了,那一抹殘陽如血的夕照。
於17年11月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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